【散文故事】离退休的况味
【散文故事】离退休的况味
“妈呀，要迟到了!”
一个骨碌从暖和和的被窝里钻出来，匆匆穿衣下床，由于是冬天，穿的衣衫比较厚重，慌慌张张间，腿脚还没有完全穿插到裤管里，就匆匆斜过身子，把脚往棉靴里插，结果，被裤管绊住了，差一点摔倒地上......然后，打开手机看时间，在手机还没有开机的当儿，趁机揉了揉惺忪的眼，才觉得不对劲儿，愣了一下神儿，不由揶揄道：“已经退了，还上什么班呀!”
2018年底，按照系统内规定，年满50周岁的我退居二线了。在此后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这样的镜头已经出现有许多次了：有时候，是在为工作任务实在无法完成抓耳挠腮时苏醒的，有时候是在领导的训斥声中被吓醒的，有时候是在和同事的争执中被吵醒的......
每当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离退下来的感受便五味杂陈，涌上了心头......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刚入职的时候，青涩的我没有参透这首诗的内涵，总感觉艰难坎坷、前路漫漫，何时才是个尽头呀?始料未及的是，时光荏苒，一个转身就是卅余载，职业生涯便如飞驰的列车一样呼啸而过、绝尘而去，还来不及感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磕磕绊绊，更来不及欣赏周边的万千风景、绚烂姿彩。如今，这一切的一切皆成昨日，尽管有万般不舍，也难以挽留，只能留得日后慢慢回味。
感恩在过去的岁月里，给过我帮助的领导和同事。在上班的过程中，我从懵懂到成熟，从矫情到冷静，从浅陋到丰盈......得益于诸多领导的谆谆教导与同事的鼎力相助：在我万般无奈之时，你们伸出援手;在我消极颓废之时，你们鼓励加油......未曾和我耍过手段、玩过心眼，真心实意地与我相处，尽管也有过分歧，也有过争吵，然而，你们无怨无悔、待我如初。这些真诚无私的教诲与帮助，也许随着时日的推移，有可能相忘于江湖，却时时让我感动到哭泣。
爱恨不过一线间，悄然之间恩仇泯。在这场风雨兼程的旅途中，我被伤害过，也被拒绝过......然而，自打宣布离岗的那一刻起，那些不良的领导和同志对我的严苛，便消减大半，继而被视作了宝贵无形的财富：因你的斥责，我的缺点得以警醒;因你的伤害，我的心志得以磨练;因你的欺骗，我的智慧得以增进;因你的中伤，我的人格得以砥砺;因你的鞭打，我的斗志得以激发;因你的遗弃，我的意志得以坚强;因你的磕绊，我的能力得以强化。
迈兹纳有一句名言：“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没有你，平台一样可以运转。”听后，我们往往不以为然。在岗期间，单位领导反复阐释单位与个人之见的关系：单位是我们和社会之间与他人之间进行交换的桥梁，是我们显示自己存在的舞台，是我们美好家庭的后台，是我们提升身价的增值器，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客栈;你若是片树叶，单位就是你的树身，家庭离不开你，但你离开单位，没有单位，你什么也不是，单位离开谁都能运转，但你离不开单位。对此，我总是视若“耳旁风”，现今的感同身受，才明白的确如此。
在岗期间，接听四面八方的电话，处理纷繁芜杂的事务......常常心烦气躁、厌烦至极。离退伊始，尚且有寥寥无几挚友的偶尔来电表达不舍表示今后常联系，其他的均“情感走私、另寻新欢”了，如今，手机一天也难得响一次了。
在八、九十年代，有这样一个顺口溜：一等人是公仆，高高在上享清福，二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赌都报销.......八等人搞宣传，隔三差五解个馋......其中里面所说的“八等人”就是我所从事的行当。此前，凡是经我写出来或者修改出来的材料，交给求助人后，一般都是以“约人喝酒”作为答谢。因此，这类酒局可谓是络绎不绝。如今，就包括别人安排的简餐，也是屈指可数了。
在位时，处于种种顾虑，人们哪怕对你恨之入骨，也是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一般不对他人做出评价，离位之后，人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对你说三道四了。对于我而言，同样如此。离岗不久，各类评价通过不同的渠道传来：“这些老家伙离开了，终于可以充实进富有活力的大学生员工了!”“这个伙计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特长出众，退下来亏了”......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包括负面评价也没有了，意味着我已经彻底消失到茫茫人海之中了。
有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时光太短，多少守望物是人非;世态炎凉，多少缘分人走茶凉”的缘故，其实是平台因素使然。一位哲人的话就是对此类现象的精准注解：“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不认识别人，更不认识自己。如果你拥有财富，别人崇拜的只是你的财富，不是你;如果你有权力，别人崇拜的只是你的权力，不是你;如果你拥有的是美貌，别人崇拜的只是你一时拥有的美貌，不是你;而当这一切过了保质期，你就会见识到世态炎凉”有一则笑话，这样奚落一位退下来的县长。却说一县长退休之后，颇有失落感，就把新装修的房间逐一命名，分别把客厅、过道、书房、厕所、厨房、主卧、老人房间、小孩房间、保姆房间、门口狗窝分别命名为“广电局”、“交通局”、“文化局”、“卫生局”、“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人口与计划生育局”、“社保局”、“教育局”、“劳动局”、“公安局”，在大门口挂牌“县人民政府”......考虑许久，感到缺少点什么，走到院子里的鸡窝，干脆挂牌“夜总会”。在现实生活中，不少的同志尤其是领导同志对人生必须的“进退留转”想不通，唯恐退下来脸上挂不住，想到原来“前呼后拥、门庭若市”，如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于是羞于见人、闭门不出。
的确，离开了曾经工作生活过30多年的舞台，我也有过遗憾失落不舍，然而，逐渐释怀了。因为，再好的喜剧，也有落幕之时;再好的宴席，也有散场之时;再伟大的人物，也有退出历史舞台之时。正如一个段子所说：“正处、副处，最后都不知落在何处;正局、副局，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正部、副部，最后都在一起散步;总理、副总理，最后都是一个道理;主席、副主席，最后都会一样缺席。”
大千世界，阴阳两极，有阴必有阳，有魔必有佛。事实上，退了有什么不好?饿了吃困了睡，再不用嘴里叼着煎饼往单位疯跑;退了有什么不好?除了老婆孩子，再也没有什么领导，不开会不写稿不打领带不夹提包;退了有什么不好，读书喝茶练书法，运动交友养养花，骑自行车三轮车照样赛宝马;退了有什么不好?儿女孝贤子孙缠绕，听听孩子的哭声，也似春江花月夜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