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车间
◆唐宗娇
A
小时候，家里穷，我穿的衣服都是哥哥穿小了的，吃的也就勉强能裹腹。
我家门外是一条小河，一旁是道路，另一旁栽了几排翠竹。大概栽了很多年了，竹丛倒也郁郁葱葱。小河里每天都会游过一群鸭，鸭群游到这里时我看见有一只鸭子爬上岸，摇摆着走进竹林。不久后，那只鸭子嘎嘎叫着出来了，快速游着去追赶同伴。
连续碰到过几次后，我便告诉了哥哥，哥哥说莫不是去竹林里下蛋？于是我们兄弟便趟过小河，走进了竹林。
竹林里，我们一眼就看见了一窝绿色的鸭蛋。好大好大的蛋啊，跟鸡蛋的双黄蛋那样大，足足有六个！我们快乐得几乎要尖叫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出声，怕别人知道了，鸭蛋就不属于我们了。哥哥衣服口袋里揣了四个，我揣了两个，小心翼翼地趟过小河，一路滴着水，按着两颗颤抖的心飞奔回家。
那天，我和哥哥打了牙祭，吃了蛋炒饭。此后，我们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蛋炒饭，营养也算跟上了，所以，我和哥哥，长得比别家的小子要结实，皮肤也要比那些小子好上三分，甚至后来好多女人都问我，为什么我的皮肤比她们的还要好，我只能说是天生的。
是的，我对感情的态度，一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只要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就满足了。小时候，母亲常常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能让哥哥和我都娶上媳妇。在母亲的念叨下，我也是这样想。
逐渐长大，我的愿望，便是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摆脱家里一穷二白的状况，如果可以，再娶一个温柔可心的媳妇。
于是，不爱说话的我沉下心来，在教室里一坐下就老僧入定般，几乎把自己溺死在题海，拼着命学习的结果，是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中医学院。
不用猜我是怎么毕业的，哥哥初中毕业就回家了，一个农民，能挣来多少钱？班主任老师说他帮我垫着钱，四年的学杂费他帮我付，但是毕业证他要扣留着，哪天我挣到钱了，就去还他，然后拿回我的毕业证。我去上大学时，父母已拿不出钱来给我读书。你无法想象四年大学我是怎么挣生活费的，你肯定没体验过不是KTV 服务生，却半夜在一个包间一个包间捡啤酒瓶，然后一麻袋一麻袋扛去废品收购站卖是一种怎样尴尬的累。还好我顺利毕业了，只不过没有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的我能去考事业单位吗？不能。所以，我只能进了企业单位，一家私企制药厂，还是托了嫂子娘家的亲戚才进去的。
厂里有好些妹子，都很热情，对我嘘寒问暖，我进厂第二天就收到了礼物，手工编织的“双心”饰物。我虽然不喜欢给我送礼物的那人，但还是把这件礼物放在了桌上。
和我同住的也是个未婚小子，姓杨，年龄比我大，他让我叫他老杨，他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歌，还喜欢厂花。老杨说他最擅长的，还是跳雄鹰舞。厂花姓杜，五官端正头发自然卷，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骨架大了些，在我看来有些生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进厂一个星期，杜厂花有事无事总过来找我：帮别人传话，传递情书，送礼物，通知厂里的任务，告诉我厂里的小道消息等，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情报局出身，大胆点想象，她和厂长关系可真不一般。要不，为什么她上午告诉我厂里的任务，下午真的就广播通知了？当然，我可没敢把这些猜想说出去。
周末，杜厂花约了一群据说是喜欢我的小姐妹，到我们宿舍划拳喝酒。杜厂花一进门就说：“小孙，这么多人喜欢你，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谁，都说酒后吐真言，我们今晚来的目的，就是要听一听你的真心话，不管那个幸运的姐妹是谁，我们都会祝福她，相反，如果你心里没有厂里的姐妹，今晚过后，我保证再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所以，今晚这酒，你必须喝。”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本能让我想逃离这个房间，无奈杜厂花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出，我只好向老杨求助。老杨凑近我耳边说了句“放心，尽情喝，有我呢！”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姑娘们的目的似乎就是把我灌醉，不准老杨替我喝酒。老杨却自斟自酌，高兴了便弹着吉他唱“姑娘姑娘何时嫁给我”，还说是他的原创，接着便跳起雄鹰舞来。那舞姿还真有几分雄鹰的气魄，姑娘们都鼓掌赞叹。
老杨抓住机会，对杜厂花表白道：“小杜，雄鹰喜欢你！要是你拒绝了雄鹰，雄鹰就申请一辈子呆在第五车间不出来了。”
大家一阵狂笑，我没明白笑点在哪儿，只好跟着笑。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姑娘笑着小声对我说：“老杨对自己太狠了，狠到断子绝孙。”
我还是不明白。
趁还没醉时，我便对姑娘们说了，我还没遇见让我心动的人。杜厂花有些不高兴，说：“既然你看不上厂里的姐妹，是不是心上人不是厂里的？”
我否定了，再次强调我还没遇见让我心动的人。杜厂花忽然就高兴了，笑着对大伙说：“既然小孙还没有心动的人，我们不是都还有机会的吗？来，接着喝！”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睡在同事秦谨言的宿舍里，他说我喝醉了，是老杨把我背到这里的，还托他们照顾了一晚，我吐得一塌糊涂。忽然，秦谨言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老杨可能要结婚了。”
“他不是喜欢杜厂花吗？他怎么要结婚了？”我脱口而出。
“今天早上，杜厂花哭着从你们宿舍出来，恰好遇见了厂长，然后老杨也出来了，杜厂花请厂长为她做主，厂长把老杨臭骂了一顿，叫他娶了杜厂花。”
“什么？难道老杨……”我说不下去了。
等我回到宿舍时，老杨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小孙，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肯定搞不定厂花。以后你看上了谁，哥一定帮你。”
我笑了笑，说：“你高兴就好。”
我忽然想到那个神秘的第五车间，便问老杨：“第五车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一提到第五车间大家都笑成那样？”
老杨凑近我说：“这第五车间嘛，是工资最高的车间，但也是对身体伤害最大的地方，未婚男女一般都不愿意去……所以，凡是看到抬木头玩的人，都是刚从第五车间出来的。”
一个月后，老杨和杜厂花终于结婚了，厂长亲自主持婚礼，看着他比新郎新娘都高兴。
我义不容辞地当了老杨的伴郎，帮老杨喝酒。我只记得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是被一声尖叫吓醒的，醒来时，我的床上坐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姑娘。不对，她可不是姑娘，她是个已婚妇女，叫什么彩虹？不对，这也不是我的床，我没有睡在我的宿舍。
我对彩虹说：“闭嘴！我对你没意思，我还是医学院出身，昨晚我醉成那样，别说你一个已婚妇女，即使你是仙女，我也是绝对没办法对你做什么的，你要陷害我，还嫩了点！”
彩虹愣了一下，最后恼羞成怒：“这是我的宿舍，我的床！难道是我把你绑来的？”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说：“你报警吧!我也想知道是谁把我绑来的。”
我听到宿舍里迸发出嚎啕大哭的声音，我没有回头，直接去找了厂长，我说我要报警，厂长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你还是清白的？两条路：一是不要辜负了小王，二是离开工厂。”
不是，我都没说那女的是谁，厂长怎么知道？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厂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你昨晚醉了，是小陈——小王她老公扶你回去的。”什么？竟有自己寻找绿帽子戴的人？我惊得不会说话了。
厂长接着说：“小王家也是我们厂的功臣了，小陈一直在五车间上班，她们结婚三年多了，小王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你知道，第五车间的工人工资虽高，但连续上班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就要换去户外工作，极限是半年，小陈，间隔三个月就上了两个半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种马！我选择辞职！”我愤怒极了。
厂长不温不火地说：“年轻人，以后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我十分生气！他们，怎能拿一个已婚妇女来亵渎我呢！
我毅然辞职，只是，遗憾还没挣够钱，离拿回毕业证还很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结算了工资，拎着简单的包袱，走出了宿舍。
快到工厂大门口时，我看到空地上有几个年轻人在抬木头，从空地这头抬到空地那头，再从那头抬到这头。第五车间！我突然想起了老杨说过，凡是看到抬木头玩的人，都是刚从第五车间出来的。
老杨还说过，第五车间，是一个专门生产避孕药的车间。
B
老杨不是成绩很好的学生，但不否认他爱学习。他爱学习什么？吉他，新歌，一切新事物。不过，学校里的课本就不包括在内了，那些东西，太伤脑筋，还伤视力。所以，老杨的视力一直是最好的。
可是，老杨的脸型，是最适合戴眼镜的。他的眼角到耳朵尖那地方，特别狭窄，如果戴上眼镜，多少能弥补这一缺陷。然而，不管老杨怎么折腾眼睛，视力还是一点不受影响。他躺着玩手机，在颠簸的车上看笑话全集，甚至倒立看漫画，眼睛都受得了。
这双眼睛，虽然小，却是百毒不侵。
老杨也尝试过戴墨镜，过了几天黑白不分昼夜不明的日子后，他把墨镜扔了。算了吧，既然不能在硬件上做改变，那就加强软件设施吧！于是老杨通过努力学习来提高自己。
首先，他苦练吉他，一直练到十指缠满胶布，一碰就疼，然后到结茧，弹吉他时再也不疼；
接着，苦练歌喉。他跟班里最用功的同学一起起床，同学去教室背英语单词，他去足球场吊嗓子。足球场稍远，相对偏僻，是艺考生吊嗓子的好地方。最后，他终于能自弹自唱了。
老杨考上艺校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艺校，成双成对的学生在老杨面前走过，他像离群的孤雁在吉他曲里悲鸣。
不行，还得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一发光，就吸引到异性了。
老杨开始活跃在学生会，慢慢地，他的潜能被自己挖掘出来，发挥出来了。他的热情开朗助人为乐，以及较强的责任心和处事能力折服了学生会的成员，老杨被推选为学生会主席。老杨处理学生会各种事务游刃有余，可还是未得女生青睐。
在一次文艺晚会上，一个男生表演的雄鹰舞获得女生的阵阵尖叫喝彩，老杨也被这个舞蹈震撼了。他决定学习这个雄鹰舞。对了，他体型单薄，个儿不算矮了，就是没有八块腹肌，甚至连六块都没有，说到底就是一块都没有。这么瘦弱的身体，难怪女生对他不感冒。可是，无论老杨怎么努力，还是胖不起来。拉力器练了很久，腹肌还是没有。
他百度到很多办法，都试过了，没用。包括内服药。只差吃猪饲料了。
老杨是个不肯轻易屈服的人。他拜了晚会上的“雄鹰”为师，学会了雄鹰舞。毕业时，老杨的舞蹈也出师了，和师父一起跳雄鹰舞，简直不分伯仲。老杨终于听到了女生们的尖叫喝彩。
可是，还来不及成双成对，老杨包里就被塞进一本毕业证，随大流推上了回家的车。
老杨的家在城乡结合处，他不算乡下人，却也不是城里人，就是这种土洋结合的身份，让他想选择科技种菜。他告诉父母去找工作，其实是去找合伙人。
钱花光了，可惜合伙人还是没找到，老杨不想就这样回去，于是在初中同学小陈的介绍下，来到了制药厂。
第一次去食堂吃饭，老杨就对一个卷发姑娘一见钟情。后来老杨才知道她姓杜，是厂花，所有人都捧着她，厂长都对她另眼相待。据说因为她漂亮，厂长都用她的名来注册润喉糖名称，她的眼光高着呢，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确的男朋友。
老杨觉得一颗漂泊的心在制药厂找到了归宿，他再也不去想科技种菜的事了。
让老杨没想到的是，他安定下来没几天，厂里又来了个叫孙小稻的小白脸，长得那叫一个帅，比杜厂花还美上三分，厂里未婚已婚的女人都对他着了迷。尤其是杜厂花，一天往姓孙的那里跑几趟。好在小孙跟老杨恰好住在一个宿舍，老杨才能天天见到厂花。老杨一见小孙就有危机感，于是表明他喜欢杜厂花，让老杨高兴的是，小孙说杜厂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这就好，不冲突就好。
那天是周末，杜厂花大张旗鼓地带着一群小姐妹来找孙小稻喝酒，老杨一看杜厂花看小孙那眼神就知道，她要借酒发情。果然，灌醉了小孙之后，喝得舌头都大了的杜厂花就开始赶别人走了。老杨没醉，他借着酒劲向杜厂花表白，还舞了一曲，最后赶走了杜厂花之外的所有人，把杜厂花弄上了自己的床。杜厂花嘴里越是叫着小孙，老杨弄得越是狠。
第二天，杜厂花一看床上的小孙变成了老杨，便去找厂长哭诉。老杨觉得厂长真是明智，把杜厂花“判”给了老杨。厂长当着老杨的面对杜厂花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你还是清白的？两条路：一是嫁给老杨，二是离开工厂。”
于是，老杨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上人。厂长亲自主持婚礼，因为新娘父母严重晕车没来，只是哥哥来了，厂长还跟新娘哥哥坐在一起，代表新娘娘家人接受新婚夫妇的叩拜。
婚后第二天，老杨母亲把老杨拉到一边问：“你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我看着新娘的肚子像是有了……”
老杨打断母亲说：“瞎猜什么呢，不会这么快就看得出来吧？”
母亲一听，会意了，笑着告别了儿子，回去了。
老杨只是纳闷母亲的眼光太毒辣了，就算怀上了，一个月的肚子真的能看出来？
然后老杨还听说了小孙和王彩虹的事，这男人喜欢女人一张脸，女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就是孙小稻那张脸，被王彩虹拉下水了。关键是，王彩虹还有小陈。小陈在第五车间呆久了，钱挣多了，却不能生孩子了。划不来！划不来！不过，孙小稻的种，应当不会难看。
也不知孙小稻是怎样想的，打死不承认碰过王彩虹，甚至因此辞职走了。是个男人都不相信孙小稻没碰王彩虹，何况王彩虹婚前也是厂花，长得那叫一个婀娜多姿，曲线分明，老杨第一个不信。
然而不管大家信不信，孙小稻都辞职走了。
日子就这样在大家盯着王彩虹的肚皮中悄悄溜走，王彩虹的肚皮没在大家的期盼中鼓起来，相反，杜厂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一天，老杨正在第五车间上班，厂长戴着防毒面具去叫老杨，老杨跟着厂长出来，才知道媳妇早产了。
老杨心急如焚，跟着厂长到医院时，厂长早已经垫付了住院押金，媳妇已经把孩子都生下来了。
老杨再一次对厂长感激涕零，就差跪下了。
厂长把老杨领到病床前，说：“小杜为你生了个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俩，厂里你就不用去上班了，等他们母子出院了你再来上班。”
老杨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厂长，转身抱起儿子激动得落泪，嘴里一直重复着：“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
接下来，老杨在医院里忙得不亦乐乎：打开水、送饭、抱孩子去洗澡、换尿片、哄孩子、扶媳妇下床活动……
出院那天早上，老杨照例抱着孩子去洗澡房，两个护士在洗澡房说：“这个月生的孩子竟然都是足月的，上个月有三个是早产呢！”
“就是啊，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都这么可爱，这么健康。上个月早产的孩子那么多进了保育箱，这个月一个都没有。”
不会吧？老杨心想，自家儿子不就是早产么？于是对护士说：“你们不知道，我家这个是早产呢！”
护士看也不看他答道：“不可能，这个月没有早产的，这个星期倒是有个超过预产期几天才生的，胎盘都钙化了。不会就是你家吧？”
老杨脑袋里嗡嗡直响，连忙回答：“对对对，不是早产，是超出预产期了，是晚产！对，晚产。”
大家全都笑起来，一个家属笑着说：“我还没听说过晚产这个说法呢！”
老杨抱着儿子回病房的路上，把时间理了一遍，加上婚前一个月，儿子也才在他妈的肚子里六个月呀！就算是早产，六个月就生的孩子，护士肯定印象深刻，可是护士说这个月没有早产的，只有晚产的……
老杨想起了新婚第二天，母亲说新娘的肚子……
老杨闷闷不乐地把孩子放在病床上，出去办了出院手术。他想问一问媳妇，孩子的爸爸是谁，可是想着媳妇是怎么嫁给他的，况且她才生了孩子，这些，不是他自找的吗？行，等孩子满月后再问吧！
老杨决定了之后，便不再纠结了，对媳妇依然笑呵呵的，虽然笑意不在眼里。出院后，他再没抱过孩子，他亲自去把岳母接了来。岳母晕车，他把医生请到厂里来帮岳母挂针，他告诉岳母，以后就请岳母一直在厂里帮忙带孩子了。
然后，老杨在一次次频繁的喝醉酒之后，终于问出来了：“你这儿子的亲爸是谁？”
杜厂花愣住了。
第二天，老杨酒醒了，他当做记不得酒后问的话，媳妇也当做没听到，此事就此揭过，翻篇了。因为，老杨还是喜欢杜厂花，不想离婚；
杜厂花自知理亏，却不想让孩子没爸。
当孙小稻来制药厂买药的时候，老杨硬是拉着小孙出去喝了个痛快，小孙也知道了老杨天天买醉的原因。
老杨说：“小孙，要是我也有你那样一副好相貌，我他妈的就离婚，不，不离婚，找十个二十个姘头，气死她……”
“我可不这么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女人何必找那么多？一个就够了。”孙小稻说。
“你可真纯情呐！是我见过最纯情的男人了，现在我相信你那晚没碰王彩虹了。”老杨说。
A
老杨不知道，我的生活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还有些难以启齿。
从制药厂辞职回家后，我就去镇上的一家小诊所帮忙。诊所的主人是个大龄女青年，本地赤脚医生，有些名气。我之所以找她，是因为在别处碰壁了。不知道为什么，是个男的都不要我帮忙，哪怕是免费的。当我到她的诊所说明来意时，她黑黑的脸堂马上发红了，就像一块刚燃起来的煤，由内而外的红色似乎要挣破那层黑色的网冲出来，燃个三天三夜。
她慌乱地自我介绍，说她叫菊，参加过医师资格培训，是有证的，我去帮忙算是找对了人。然后十分殷勤地介绍诊所的情况，药品针水的摆放，告诉我她开单子我拿药打针，我忙不过来时她会帮忙。
结果每天我都很清闲，病人虽多，菊一个人都能应付。菊对病人的态度十分温和，病人都说菊医生态度好，不愿意去中心医院，喜欢来菊的诊所看病。
不几天，菊的诊所生意更加好起来，人越来越多，有的人不看病，只是来买药。菊都说：“我这里太忙了，你只是买药，要不去对面药店？”人家却一屁股坐下了：“我不忙，我愿意等。等你们忙完了再给我药。”
因为我是免费打工，菊便包了我的吃住，菊做饭，我和她一起吃，诊所后面有两间房，一间是菊的卧室，一间是厨房，晚上我就住在厨房里。只要能学得一些技术，赢得一些人气，我不介意睡在哪里。
一天，诊所里来了个病人，菊诊断后说她没有病，她非说自己乏力没精神，要输液。菊只好给她开了葡萄糖，去给她打针。她又说等等再打，她走累了先休息一下。等菊去给别的病人打针了，她又叫我去给她打针。
我走过去，她拉起袖子，白嫩的手臂伸向我：“听说你吃住都在诊所，住哪里的？”
我说：“厨房。”
“哎呀，厨房怎么能住呢，我倒是知道有个铺子租期快满了，要不要帮你说一下租给你？那是黄金地段，你就没想过自己开个诊所吗？我可以帮你说一下，价格能优惠很多的。”
挂好了针，我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跳：这是个多么美的女人啊！五官十分精致，配上那张完美的脸，真真一个美人儿！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暗含情愫，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慌乱，赶紧站起来。
菊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走过来介绍说：“小孙，这是林工站站长的媳妇，在林工站做饭，是吧？”菊笑着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说：“是啊，小孙，你认识我家老牛吗？”
我摇摇头。
“这样就不对啦，你要开诊所的话，什么人都得认识一些，就像菊医生，不说整个镇，半个镇的人都认识，对吧菊医生？这样才有人来找你看病呀！你会玩麻将吗？晚上来林工站玩，我叫老牛教你，没有社交可不行呀！”女人巴拉巴拉说着，我不知道怎样回答，菊帮我回答道：“姐，小孙可不得空，白天在诊所里帮我，晚上还要看书呢，他是中医学院毕业的，肯定不会呆在小镇里的呀！”
“小镇有什么不好？再说看书了就一定能考上吗？社交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该有的，不是我多嘴，小孙太木讷了，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我家老牛人缘最好了，小孙要是跟他相处过，就会知道的。”女人一直在推销她老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都想见识一下这个老牛了。
女人走后，菊医生第一次板着脸说：“就因为她老公当官，她就敢明目张胆的来跟我抢人吗？是个明理人都不会怂恿你去开诊所，她还真是有人撑腰。”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菊又笑嘻嘻地说：“你不会真的就去租她说的那个铺子吧？”
我说：“我是想租个铺子开诊所，但目前手里没有资金，等有钱了再说。”
听了我的话，菊欢快地进去做晚饭了。
菊医生非常明显地表示出对我的占有欲，而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认为我该考虑一下租房子的事了。
正吃晚饭，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菊医生，吃饭了吗？”
菊一听声音就黑了脸，小声骂了句“冤魂不散”就站起来迎接客人了。
我也站起来，一双美目便含笑看过来：“这就是要跟我家租房子的小孙医生，他打算开个诊所。”
旁边的男人问我：“你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们出去散散步，边走边谈。”
于是，在菊怨毒的注视下，我向老牛租下了房子，写合同时我才知道，老牛其实姓刘，他那美丽的媳妇叫夏兰。
我正式搬进了自己的诊所。只是，我没有营业执照，便打算先卖药，边卖药边考证。
菊对我搬走一事十分抗拒，她说她很有钱，可以养着我，甚至威胁我如果我搬走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我还是搬走了，听说第二天菊的诊所没有开门，第三天菊出诊时双眼肿得老高。
老牛，不是，老刘的媳妇夏兰时不时去出租房给我送东西，有时是保温壶，有时是扫帚，甚至脸盆脚盆。她说这些东西不值钱，她家多的是，都没用过。我不接受，在推搡中触碰到她的手，温热柔软。在我发愣的一瞬间，她干脆抓住我的手把东西塞给了我。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太魅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沉沦，她是有家室的人。
我想起了制药厂。我要去厂里批发药材，那样的话我可以赚不少钱。只是，我得先贷款。可是贷款需要担保人，如果担保人是吃国家饭的更好。我想到了老刘。
我买了一点儿东西找到老刘家，才知道老刘家有两个孩子了。可是看夏兰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妈妈。
老刘不在家，我一面对夏兰就浑身不自在。我说明了来意，希望夏兰帮我把话转达给老刘，于是急匆匆离去。
晚上，我还在看书，听到敲门声。
来人是夏兰，看得出她打扮了一番，本就漂亮的她更美了。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她扑哧一笑，把门关上，说：“我给你解燃眉之急来了。”
我脸上一烫，不知道说什么，夏兰拿出一沓钱来递给我：“这是借你买药的本钱，你不用去银行贷了。说吧，怎么谢我？”
我还在发愣，夏兰一把拉住我，说：“数一数。”
我还是很迟疑，问：“你跟刘哥说了吗？”
夏兰一边笑着说：“我的小傻瓜，你真该打！我家的钱都是我保管的，我想什么时候取，取多少，怎么用，老牛都不会管，你就放心用好啦！”一边真的来打我，打着打着，她一把抱住我，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第二天我就跑去了制药厂。制药厂在省城，我做了对不起老刘的事，怕被他发现，我想去省城躲几天，等风平浪静后再回小镇。
B
菊长得不好看，主要是皮肤黑，但是黑皮肤也挡不住她的韧性。
从小，菊就知道自己很黑很丑，于是一个劲地礼让别人。一个小女孩，谁不希望自己越来越美呢？村里很多女孩都擅自改名了，都以“美”为名，菊也想改。那时小孩子改名是很容易的，只要跟老师说一声就可以了。好几个同学都成功改名了，菊也去改名。老师说，“菊”很好呀，不知比“美”要好多少倍呢！白菊高洁，黄菊温馨，“美”太空洞了，不知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美”？
原来“菊”竟有这么好啊，于是菊不改名了。
名字中本来就有“美”的加上后来改名的，班里共有五“美”，都是差生。那时一个班也就十来个学生，于是老师常常叹气道：“我们班有五‘美’，可是一‘美’都不‘美’呀！什么时候你们才能真正‘美’起来呢？”
每当这时，菊就会庆幸自己没改成“美”，心里也就悄悄和五“美”划开了一条界限：我跟你们不是一类的，我不是差生。其实，菊的成绩比起五“美”，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了老师那话，菊也就理解为她比五“美”有优势，甚至在外貌上也有了点信心，还偷偷撕了点对联红纸在嘴巴上抹了点“口红”，虽然遭到男同学的嘲讽，她还是在心里美了一整天。
自然，五“美”不是读书的料，初中勉强毕业就回家了。菊也一样。
在社会上混的菊也跟别的同伴去看电影，准备好了谈恋爱，可是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嫁出去，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菊看着镜子里从未变白的脸，只好拼命往脸上涂抹白白的粉饼，涂得满脸惨白。菊买了真正的口红，认真涂在嘴巴上。确认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后，菊才出门。
农村里的年轻人谈恋爱，都在晚上田间地头。月光下，菊化妆得面目全非的脸还是有几分不真实的美。
秦谨言被菊吸引过来了，菊的心里十分激动。秦谨言是第一个跟菊说话的男青年，菊在心里已经认定他了。
秦谨言个子矮小，五官模糊，可是口才好。只三言两语，就把菊迷得五迷三道，死心塌地喜欢上了秦谨言。
秦谨言之前也没女孩子喜欢，于是两人便凑合成了一对。
秦谨言告诉菊，他为她在自家花台上种了几株白菊，等菊花盛开时，邀她去他家采菊。
菊渐渐不满足于月光下的见面了，也迫切想看看秦谨言种的白菊。于是白天去找到了他的家，去帮他干农活。秦谨言见到了青天白日下的菊，人不人鬼不鬼的，心底仅存的一丝好感全没了，于是当着菊的面拔了花台上刚成活的白菊，还约了同村的几个小子，悄悄外出打工去了。
菊虽然心痛，还是忍不住又去了秦谨言的家找他。秦谨言的家人对菊十分冷淡，只说秦谨言消失了，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秦谨言不告而别，菊隐约明白了他对她的嫌弃，可是她不想放弃，因为她爱上了秦谨言，秦谨言是她的初恋。
菊打听不到秦谨言的具体地址，她知道是秦谨言嘱咐家人故意隐瞒她，只好不了了之。
菊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母亲请过的媒人都有一打了，还是没人看上菊。无聊的菊只是每晚听收音机入眠。一天晚上，菊无意中调到一个“空中红娘”的节目，是征婚的。她忍不住记下了其中两个男青年的地址，当晚就写了应征信，第二天就寄出去了。几天后，菊收到了其中一封回信，信中说他是个医生，要找一个会医的做他的帮手。菊决心去学医。刚好有一批乡村医生培训，菊立即报了名。
于是，学成归来的菊在家里开起了诊所。
菊因为态度好，又因为下药谨慎，从没出过医疗事故，病人也慢慢多起来。可是，菊还是每天都不开心，她不想一直单身下去。只有到镇里发展事业，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菊把诊所开到了镇里。因为中心医院的医生态度差，这就成就了菊。
不久后，孙小稻来了，那是个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啊！菊的生活，自从小孙来了之后便灿烂得一塌糊涂，她每夜都在梦中笑醒，她以为，凭着她的诊所，她的名气，她的钱，能留得住小孙。
可是，小孙还是走了。被一个叫夏兰的已婚妇女哄走了，那女人，长着一张狐媚的脸，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就像钩子勾走了小孙的魂。全镇的人都知道小孙和夏兰好上了，就是老刘不知道，因为谁都不告诉他。
失去小孙的菊日渐消瘦。一天，菊的一个女伴来诊所找菊玩，说秦谨言出事了，在制药厂的什么第五车间晕倒。
菊听后，想起那仙人般的小孙，竟和两个孩子的妈滚到一张床上了，心中一阵悸痛，破罐子破摔的报复感让她关了诊所门决定去照顾秦谨言。秦谨言在省城，菊知道父母肯定不会让她去，于是托好友转告父母，自己悄悄溜走了。
秦谨言住院近半月，菊照顾了他近半月。这半月里，菊不仅帮秦谨言付了住院费，还把一切都给了秦谨言，希望以此让秦谨言回心转意。
在闲聊中，菊提到了孙小稻。小孙在制药厂呆过，菊认为秦谨言不可能不认识小孙。可是秦谨言只说了认识但不是朋友便不想再谈小孙。
菊失望归失望，但还是悉心照料着秦谨言，她希望有个秦谨言的孩子，便能奉子成婚。
秦谨言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在第五车间呆过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孩子的，你放心，你不会有事。”
菊的心里马上拔凉拔凉的，这么完美的计划，竟被一个“第五车间”破坏得粉碎！
菊要回去了，决定争取一次机会：“谨言，我希望跟你结婚，就算没有孩子我也愿意。”
秦谨言想了想，说：“我家里父母也催得厉害，这样吧，我同意跟你结婚，但是婚后还是各在各的地方工作，互不干扰。你要是同意，我们马上回去办婚礼，一切从简，办完婚礼我就回来上班。”
菊回去后，告诉父母她要结婚了，不用父母操心，到时做主婚人就行。秦谨言请了几位亲戚，在一个良辰吉日，把菊接回了家。菊也请了几个亲戚送她去秦谨言家，两人算是结婚了。
菊结婚特意请了孙小稻。婚后第二天，新郎就回省城第五车间上班了。菊其实知道，秦谨言喜欢着他们厂里一个姓杜的，可惜人家结婚了，秦谨言是忙着回去看那人呢！
菊去找了孙小稻，说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然后，孙小稻每次去省城进货，都会把菊需要的货一起带回来。
婚后一年，菊生了个儿子。很黑很丑，像她自己。
第二年，菊又生了一个儿子，五官精致，皮肤白里透红，越看越像孙小稻。
秦谨言自从结婚后，从未回过小镇。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菊的两个孩子的亲爸，但是从未在菊的面前提过，因为他们生病都要去找菊医生或小孙医生。
多年后，菊在院里树下乘凉，七岁的大儿子和六岁的小儿子拿着几株菊花苗进来，说是孙医生给的。
“是白菊吗？”菊问。
“听说是黄菊，不知开花会不会好看。”大儿子说。
“那肯定会好看，黄菊比白菊好看。”小儿子说。
“对，黄的好看。”菊跟着小儿子说。
菊的心里，瞬间划过几株被拔掉的白菊，片刻便释然了。菊说：“你们说好看就好看，那就种在花台上吧！”
那年秋天，菊家里的花台上，开出一小片黄花来，黄得极其耀眼。
A
我去制药厂进货，制药厂的销售经理竟然是杜厂花，又因为老杨跟她打过招呼，价格自然是最实惠的。
各类药品我都进了一些，常见的感冒药最多，我也进了少数五车间生产的药。药买好后，杜厂花还送了我一个奶锅，一个蒸锅，说以后每次去她们厂进货，都会送这样的礼物。老杨亲自把药送到我住的旅店，挥挥手说以后要药就打电话。
对了，这次进货，我还买了手机。我和老杨互留了号码。
晚上，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正纳闷是谁给我打电话呢，那边就说话了：“小孙，猜猜我是谁？”
那声音，不是杜厂花又是谁呢？
她说她和彩虹准备来看我，问我住在哪个房间。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果然是她们两位。
我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暗暗比较着：杜厂花美则美矣，只是骨架太大；
王彩虹外貌虽不及杜厂花，但胜在身段苗条丰腴。两人算是各有千秋吧！
我跟王彩虹说以前不懂事，多有得罪，现在留个电话号码，如果以后她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王彩虹的眼睛霎时亮了。杜厂花有些不自然，冷笑道：“今天来看你，我算是多余的了，也怪我多事，还约了彩虹来，原来小孙一直想弥补彩虹的呀！算了，我在这里碍着你们眼了，我走。你们可要慢慢聊呀！”
杜厂花站起来就走，王彩虹也站起来跟着走了，边走边说：“小杜这脾气真是爆，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你生气什么呀！”
我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听到短信提示音：叮咚！打开一看，是王彩虹发来的：“我还没回去，你要不要出来坐一会儿？”
我回道：“不如你来找我。我等你。”
不一会儿，王彩虹就来了。记不得是她先动的手还是我先动的手，总之，我们都累了。
王彩虹回去的时候，我的短信又响了。
“是小杜吧！”王彩虹说，用了肯定的语气。
我说：“是她。”
“她跟你约会的吧？”
我说还没看，不知道。
那就看呀！王彩虹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打开了信息，念道：“明天你回不回去？我有事找你。”
“这个不要脸的，还没结婚就跟厂长有了孩子，还想祸害你，结果倒霉的老杨做了那个接盘侠，你知不知道，她跟老杨结婚五个月就生了，老杨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现在又来勾引你了，还不死心！”王彩虹气愤地说着，饱满的胸脯随着她说话一起一伏，实在是诱人。
我说：“说不定老杨也知道儿子不是他的，仍然愿意接受她们母子呢！况且，你不也跑来勾引我了吗？”
王彩虹顿时红了脸，说：“那不一样！那次是我老公设的局，他不能生育，这次是小杜去叫我的，她没说你的名字，只说带我去见一个熟人，她是怕老杨问起来不好交代，所以找我做挡箭牌。”
“那你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还不是想勾引我？”我问。
王彩虹咬了一下嘴唇，低声说：“我只想要个孩子，他给不了我！而你，又愿意全力以赴！”
我笑着要去抱她，她打开门跑了。
自从跟夏兰那啥后，我发现其实我还是很有魅力的，我很后悔以前伤了那么多女人的心。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短信提示音，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我勉强睁开眼，竟是王彩虹发来的：“今天你要见小杜吗？不要见她好不好？”
“老杨跟你关系那么好，你见小杜多不好呀！你会伤了老杨的心的，老杨那样一个老实人，本来儿子就替别人养了，老婆还是替别人养，该有多可怜是吧？”
“你快回答我呀，你到底见不见小杜？”
“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但你答应过我的，全力以赴，我就想要一个孩子，这几天你就只能见我！”
我回道：“行，这两天我就陪你，两天后我必须回去了。”
然后，我给小杜发了一条信息：“小杜，这两天我要去见一个老同学，可能不在旅店，等我回来再联系你。”
夜幕降临，旅店的敲门声响起，一道移动的彩虹走了进来，我拥抱着彩虹，感到女性的柔美和香甜，醉倒在她的怀中。
第三天早上，我起床后就退了房，到远一点的旅店重新住下了，给小杜发了我的新地址。
傍晚时分，小杜如约而来。
“叮咚”一声，小杜问是谁给我发信息，我说移动公司，刚买的手机就是信息多，都是移动公司发来的，看都不想看。
小杜走后，我看了信息，是彩虹发来的：“到家了吗？”
“刚到。想我了吗？”
……
我和小杜一起度过了甜蜜的两个傍晚，我终于回小镇去了。
坐了一天车累得很，回到铺子我吃过晚饭洗洗就睡了。睡到迷迷糊糊时，我被弄醒了，睁开眼，发现夏兰竟然躺在我身边。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
“我的小傻瓜，我是房东，自然有钥匙。你这狠心的，怎么一去就这么久？想死我了！”夏兰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我很感动，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她有家室，我呢，又只想取一瓢饮。但是，我得弥补她。
于是，我告诉了夏兰我的手机号码。第二天，夏兰也买了新手机。我们联系起来方便多了。有时候，夏兰来找我，白天我们也要温存一番。
我的铺子有两间，外面一间自然是卖药的，里面一间很黑，是我的卧室，就算白天有人去找我，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除非开灯。
有一次夏兰刚出去就碰上一个买药的顾客，那人恰好认识夏兰，于是夏兰解释说她在里面挂针，刚挂完。
夏兰的话提醒了我，于是有美妇人有意无意来买药又不知道买什么药好时，我一般就建议她到里面去挂针。到最后，她们都是会同意的。
有一晚，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买药，我同样建议她去里面挂针，她说她不想挂针，我说不一定非要挂针，请她先去参观一下，下次挂针也是可以的。她一进去后，我自然没让她出来。
然后，我给她吃了从第五车间买来的药。说实话，我并不打算结婚，第五车间的药帮了我一个忙。
但是后来她对第五车间的药很抗拒，我只好自己吃。而我，还不想结婚。其实关键是相处久了，我发现那个姑娘脾气很差，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人选。
菊医生匆匆忙忙结婚了，嫁的还是常年呆在第五车间的秦谨言，菊要求我给她一个孩子。我想，这个要求不算高。大不了以后她要进货我顺带帮她进一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会有那么多的未婚已婚女人借着买药的名义对我抛媚眼，大概是我长得好看吧！我掌握了一些门道，于是递药时大胆地对那些有意思的人说晚上来玩。我说得很快，声音又低，只有当事人才能听到。晚上，我的铺子会一直开门到十二点，等待那些有意思的人。当然，这些等待从没落空过，根本不用等那么久，人就来了。
也会有一些难缠的姑娘非要嫁给我，但我就是不娶她，耗来耗去，最终她们也耗不过我，只能选择离开。
后来我去进货，每次第五车间的药都会多拿一些，好多人都知道了我有第五车间的药，纷纷来找我买。
每个跟我谈过恋爱的姑娘，都没出过事。事实证明，第五车间的药真的是好东西，绝了我的后患，避免了许多麻烦。
后来，我害怕第五车间的药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便停药了。虽然只是偶尔服用，但我还是担心。
停药后我又交过几个女朋友，她们都没有怀孕。分手后，她们都嫁人了，不久就有了孩子。我想，大概是我的问题了吧！不过，我也有孩子的，省城有，小镇有。他们都生活得很好呢！
B
杜厂花再次见到孙小稻的时候，被他的变化吓了一跳：“你真的是小孙吗？见一次瘦一次，现在都瘦成一道闪电了，是不是病了？”
小孙却贱兮兮地说：“瘦是瘦，精神够。是不是病了傍晚时分你就知道了。”
孙小稻联系王彩虹，她却推三阻四不愿来见他，最后直接搬出了小陈：“天黑了我老公就不准我出门，孩子也离不开我。”
小孙很郁闷，本来还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见着。
至于毕业证，反正用不着了，小孙到现在都没去拿。这么多年了，大概班主任也仙逝了吧！
为何用不着？都是女人的嫉妒心惹的祸！
那天是大白天，另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走进里面房间去找小孙，结果撞见了正在“挂针”的小孙和夏兰。她醋劲十足当即发了脾气，又哭又闹，说是孙小稻帮她打针用错针水让她休克了，不赔钱绝不走人。
夏兰灰溜溜从后门跑了，孙小稻走到哪里那女人便跟到哪里，引来很多人围观。最后小孙没了办法，赔钱才算了事。
此事过后，孙小稻决定只卖药不行医，让找碴的再也无碴可找。所以，毕业证不是用不着了么？毕业证是用不着了，但是每次去进货杜厂花给的奶锅和蒸锅却派上了大用场，几乎半个小镇的人家不是用上了奶锅就是用上了蒸锅。
孙小稻四十八岁那年，还有小姑娘说愿意嫁给他，但他怀疑人家只是看上了他的钱。因为，一种叫新冠的病席卷了全球，孙小稻的药店生意火爆，发了大财，并且还一直在发财。他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一辈子只娶一个媳妇，得好好斟酌斟酌。
孙小稻的生意太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在吃饭时才有空刷刷小视频。某天突然就刷到了老杨，在蔬菜大棚里自弹自唱直播：“老杨的蔬菜鲜又美呀，西红柿红又甜，老杨的蔬菜嫩又肥呀，刀豆黄瓜水灵灵。你要是买菜千万别走错，一定要到老杨菜地来，带着你的菜篮带着你的支付宝扫码就OK 啦……”老杨离开制药厂去种菜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杜厂花只提过老杨不想再去第五车间上班了，但是厂里的男人都得轮流去第五车间，从无例外。
哈哈，孙小稻不就没轮到去第五车间上班就辞职走人了么？
不过，孙小稻吃到了第五车间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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