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顺溜》的狂欢化及其理想化追求

[摘 要] 本文运用巴赫金的狂欢节理论分析了连续剧《我的兄弟叫顺溜》中的狂欢化语言及表现。阐述了狂欢话语的消解矛盾、等级、差距等的功能及其所创造的生活第二世界——理想国。这些狂欢话语的运用丰富了剧情,凸显了剧中人物的个性化特征,也揭示出该剧对狂欢化的平等和谐的理想国的追求和向往。

[关键词] 狂欢化;革命战争历史剧;顺溜

有狂欢因素的诙谐戏谑语言的革命战争历史剧,早已有之,如《亮剑》《历史的天空》《激情燃烧的岁月》等,连续剧《我的兄弟叫顺溜》只是它们之中的成员,它们就像天空中璀璨的群星照耀着中国革命战争的历史。它们用戏谑的手法表现出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使英雄人物富于人民的(民间的)生活气息。连续剧《我的兄弟叫顺溜》(以下简称《顺溜》剧)的推出,却带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它不是一个人的欢乐,它是一群人的欢乐,它组成了一个欢乐的世界。它以一个对日伪充满深仇大恨一心想报仇的猎户的儿子迅速成长为神枪手和革命战士为主线,用狂欢及戏谑的语言和戏剧化的身形表演展现出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四军生机勃勃、勇往直前、不怕牺牲的生活画面。它恰当地把握了戏谑与庄重的分寸,让人感到狂欢诙谐之极而又不失应有的严肃庄重,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在调侃欢乐之后给人以启迪和期待。令人观后无不感慨其手法的绝妙。这种手法就是狂欢化。

在我国宋、元、明、清的戏剧中已含有大量的语言戏谑的因素,现代的小品相声戏谑的语言表达是无处不在。《顺溜》是一部很具有大众性的连续剧,它同民间文化源头的联系非常紧密,作为由大众媒体电视呈现的表演形式,它更好地运用了戏剧、小品等民间文化中的艺术手法,吸取了类似的革命战争历史剧的戏谑的积极因素并发扬光大,它的语言不只是粗俗的骂人话语,方言、俗语、谚语、顺口溜等民间的语言形式都非常恰当地运用到了剧中,表现出作者超凡的语言驾驭能力。这个英雄群体的个性特征很大程度上是由语言展现出来的,他们在嬉笑怒骂之间让观众认识了他们,了解了他们,喜爱上了他们。他们的表演让人感到谑而不虐,其话语是夸中带骂,骂中带夸,似乎骂人的话成了温柔的体贴和赞美,语言夸张而不扭捏作态,不曲意媚俗,就像人吃起红烧肉来肥而不腻的感觉,因为它们不只是插科打诨,调节气氛,它超越了我国传统的戏谑的范畴。用前苏联著名的文艺理论家米•巴赫金的狂欢节理论——乌托邦意义上的理想世界。

一、狂欢化语言的魔力——消解之力

狂欢化的语言消解了剧中出现的矛盾、等级、差距和上下关系等,制造了一个自由平等的关系氛围。狂欢的、诙谐的语言撑起了《顺溜》剧中的许多场戏,也成了该剧的主要风格。戏谑的语言也是塑造该剧人物形象,表现剧中人物个性的主要手段之一,如陈大雷的果敢、智慧、霸气十足、又豪气万丈、洒脱不羁的性格;三营长的一口典型的湖北腔的调侃、似乎有些圆滑甚至拍马屁的语调、但又不失机智、能干,都是由语言表现出来的;翰林好出风头、炫耀、好卖弄学问及自以为是和顺溜的一根筋、倔强但又好学上进的性格也是在他们与其他人物的话语交流中完整地呈现出来。但这只是其作用之一,而另一个更深层次的作用便是狂欢化的语言消解了人物之间的一切矛盾、等级、差距、上下关系等,制造出了意识中理想化的平等的人际关系,为了讲清这种作用,我们必须借用剧中的一些对话来加以说明。

首先我们看看陈大雷是如何使用狂欢化的语言来消解矛盾、等级的。当大军区司令员陈怀仁要陈大雷做检讨时,他大大咧咧的几句表白,似乎在批评自己,实际在表扬他自己。这几句戏谑之言无意间消解了大司令的权威,他们之间的等级关系也暂时得以消除,大司令对陈大雷的爱护之情也自然地流露,融洽的上下级关系就这样表现出来了。但当陈大雷到国民党第三战区第19军第55师师长李欢的驻地商讨协同作战方案时李欢等故作肃静向蒋介石的画像敬礼,大雷却只是抬了抬手,掀了掀帽檐,故作无知地说:“这画画得真好!”仅此一句玩笑似的赞美就将蒋介石从领袖的圣坛上拉了下来,取消了他的领袖地位,将李欢等国民党军队的盛气凌人之势化为乌有。而陈大雷立刻就站在了与李欢等的平等关系的位置上。

三营长却是用另一种语言表达方式来解决上述问题。陈大雷和三营长是典型的上下级关系。在挨陈大雷批评的时候,他总可以在诙谐与调侃之中脱身。当陈大雷被顺溜等误认为是吴大疤拉伏击时,到达营部的陈大雷大发雷霆批评三营长。三营长用略带诙谐的语气和戏谑的方言诚恳地检讨说:“丢人现眼到家了,司令员啊”“丑得我脸都没地方放了。”诚恳的检讨一下子就消解了大雷的大部分怒气。三营长两句附和之言“晴空一声霹雳响,老娘生下陈营长”和“ 晴空一声霹雳响,诞生了英雄陈营长”,让陈大雷也说出了佩服三营长的话“老伙计呀,你真狡猾呀,你一个马屁能拍两遍,而且两遍都拍得不一样。”两句“拍马屁”的话就把与陈司令之间的关系拉近了。

顺溜与陈大雷(司令员)的关系显然是普通士兵与首长的关系。当陈大雷听到顺溜没有大名,其父姓陈,与自己同姓,于是给顺溜取名“陈小雷”时,顺溜说“我才不想叫陈小雷,听起来像你的儿子似的”,否定了他们之间存在这种父子关系,这时陈大雷改口说“好,我提拔你,叫陈二雷如何?”这时顺溜与司令员陈大雷的普通士兵与首长的关系变成了平等的兄弟关系。随着顺溜的不断成长,他与别人平等的关系逐步形成。顺溜违反纪律与民兵排长打架,被关了禁闭都不作检讨,这时陈大雷叫翰林劝顺溜作检讨,认识自己所犯的错误。翰林抓住顺溜崇拜毛主席和陈大雷司令员的心理,告诉他“……毛主席还写过检讨呢。敢于检讨和敢于战斗,那都是优秀军人的优良品质……咱们司令员立功最多,九个,那写检讨也最多。……九个呀,而且三次受处分。要学习司令员……(就)从写检讨开始。”这番话让普通战士真正认识他所敬佩的司令员,在挫折和进取中成长的司令员。顺溜认识到了作检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他欣然接受批评,愉快地去写检讨。这是一个普通战士在心理上与领袖和司令员坐在了同等的位置上。更有趣儿的是顺溜在检讨写完之后署名用“钦此”二字,还做了一番解释“钦此就是文章署名”“钦此就是我在这儿盖上了大印”以此表达一个小战士改正错误的决心。“钦此”是皇上的专用语,这里却成了普通战士的检讨署名用语,用上下颠倒和贬低的狂欢化手法把皇帝的地位降到了极低的位置。达到了狂欢化的戏剧效果。

二、狂欢化的语言创造了生活的第二世界——理想国

上面例子只是说明了狂欢化的语言有多么大的消解之力,狂欢化的语言更大的力量在于创造理想的生活的第二世界。但是没有第一部分谈到的狂欢话语的消解之力,也不可能有理想国的出现。导演通过语言构建了剧中人物的个体意识世界,又通过剧中人物在语言交往中构建整个意识世界。这样,整个意识结构(理想国)形象就完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这个意识的世界就是由狂欢节创造出的一个没有森严等级、自由平等关系的世界,把人从世俗中解放出来的世界,消除对立和隔膜的世界。这个狂欢节的世界在新四军和人民大众中有集中表现。在新四军内部的人与人的关系,新四军与人民大众的关系都在狂欢化语言世界里形成了自由和谐平等的关系,军队与人民血肉相连,人民军队内部的官兵关系是兄弟。就是处于统治地位的国民党军队也在陈大雷的戏谑之言中被拉下马来,国民党军队的权威和统治遭到了颠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全方位的立体的狂欢节空间世界,一个人民大众所向往和追求的大同世界。这是真实的新的历史激情和愿望的表达。“诙谐(狂欢化的语言)……这是一种特殊的包罗万象看世界的观点,以另一种方式看世界,其重要程度比起严肃性来(如果不超过)那也毫不逊色……世界的某些非常重要的方面只有诙谐才力所能及。”(巴赫金6卷77页)狂欢化语言以另一种方式看世界,以另一种方式解释世界,以另一种方式创造了世界,人们心中的第二世界——理想国。

表现狂欢节世界的形式有多种。狂欢话语只是其表现形式之一。导演在该剧中同时运用多种狂欢节表现形式丰富剧情,使理想国的世界更精彩地展现在观众面前。狂欢宴就是狂欢节(理想国)的表现形式之一。剧中有五次提到肚包鸡(猪肚包老母鸡)这种简单的狂欢盛宴,大家共同欢乐的情景;军区大司令员盛情款待六个小分区的司令员,陈大雷两次请顺溜吃肚包鸡,陈大雷在大战之前请战士们吃饭、抽烟等等。这些狂欢宴呈现出的是理想和谐的社会关系,而不是简单的人与人的关系。这种狂欢宴似的吞吃是狂欢节的吞噬一切、战胜一切的狂欢意蕴的形象的表达。陈大雷给翰林下任务也不是简单的下命令,它运用诅咒、谩骂、褒扬等手段来表现一个和谐的世界里的上下级关系。大雷叫翰林劝顺溜作检讨时就是在似骂似夸之间,让翰林心甘情愿地去做顺溜的工作,并且非常成功。在这里他们在狂欢,在诅咒死亡,他们用一些表达方式如“杀人”“ 把人家的江山给教丢了”“浑身上下都长的嘴”“跟……一根肠子”“嘴能犁地”等,同时也在赞美新生,赞美生命,要“把这个铜条给我谈得掉眼泪”。让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铜条)变得具有人的生命感受力,能够“流眼泪”。与新四军所形成的狂欢节的世界相比,日、伪完全是一个僵死的世界,没有生气,没有灵魂,没有生活,没有未来,是一个平面的世界。

三、狂欢化的世界——我们永远的追求

《顺溜》剧共26集,前19集是狂欢化世界的快乐和诙谐的生活展示。在那里我们听到了“平民大众发自内心的笑声”。(刘康,194)这里是他们的节日,是他们的世界。但到第20集的时候,狂欢的世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狂欢节在此戛然而止。三营长和吴妮的牺牲直至顺溜姐姐的投井自尽,到第26集顺溜被国民党军队剿杀,不再有平民大众的欢笑,只有悲愤和抗争。陈大雷听说有机会击毙石原,他狂笑了。但那是复仇之笑,悲愤之笑。整个后六集,是美好的理想世界被打破之后的复仇,是对乌托邦世界的再次重建的抗争和努力。最后的六集里,狂欢的人们不得不走出理想的王国,重新正视现实,为追求理想而与之抗争。共产党新四军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最后都没有放弃这个追求。这里可以借用第26集陈大雷的旁白来说明这一点。“我完全清楚,大司令下达通令是给逼出来的……只要我能先于别人找到顺溜,一把缴下他的枪,立刻就能天下太平,军区党委必是一片欢笑。大司令甚至会大赞顺溜,这小子就是了不起,给他个通令嘉奖,大司令还会命令我把顺溜带到军区去,三人痛痛快快醉一回。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当顺溜追杀坂田时,他自己也将被追杀。当顺溜停止追杀,立刻就复归为光荣的、人见人爱的英雄。这就是军人的命运。忽然间我明白了,此时此刻我不只是救顺溜,还是在救我们自己。顺溜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救回顺溜就救回军人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为狂欢的世界的建立而抗争的历史使命。

[参考文献]

[1] 巴赫金.拉伯雷的创作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民间文化[A].巴赫金全集(第六卷)[C].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 刘康.对话的喧声——巴赫金的文化转型理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

[作者简介] 柴克清(1963— ),男,硕士,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外国语言文学和外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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