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华馆”李振豪:当“雕版印刷”遭遇“90后”
体会找到感觉。
沃尔德艺术馆请徐超题写的匾额,就是李振豪雕刻。几块匾额,在徐先生的指点下,足足刻了一年,李振豪非常煎熬,也非常进益。
第一块匾比较顺利。李振豪用了一个礼拜,研究行书的阴刻阳刻。接到老先生的电话时,李振豪头晚忙到凌晨两点才刻了第一个字的三个点。他就拿着这三个点去给老先生看,得到了肯定。李振豪用全刀把周围的线打出来,再铲中间的底,所以他的线条是流畅的,能透过刀锋看笔锋,体会到书法的笔势、轻重。
但到了“水墨丹青世界,文明传统光华”,不但涉及到金文的特征,还有大字小字的布局关系,徐超就让他一改再改。改到板子都不能用了,只好重新刨平另做。老先生常常自己坐个公交车不打招呼就来了,在门外悄悄地看一会儿,进来开玩笑:没偷懒啊,不错。但批评起匾额来,就毫不留情。老先生有时候也会说漏了嘴:我是看你不容易啊。怕你走歪了就太可惜了。
这一年,这7块匾,成为了李振豪的里程碑。他触摸到了学术背景下的文人审美情趣,逐渐获得了国内外学者和艺术机构的认可。
有的原版因年代久远比较模糊,李振豪就要根据经验和学识去复原,他对细节的把握常常给人意外之喜。
柳氏宗亲会委托李振豪雕刻柳下惠,原版的胡须交代得不太清楚,李振豪却雕刻得更流畅。台湾新民党主席郁慕明来参观后,说:这个胡子,像风吹得要飘起来。
山东大学委托李振豪雕刻秦琼,原版的云纹已经模糊不清,有的版本就直接把云纹去掉。但李振豪翻阅了一些资料,把秦琼身后的云纹清楚复原,工作量大增,效果也更精美。
他给山东师范大学做的《考工记》,原版也模糊不清了,复原之作得到的评价是:比原作更好。
做印刷的徒弟们一看到他刻马车棚、发须、云纹就开始打怵,他也常常打趣:我能刻出这些细微之处,你们能印出来吗?徒弟们当然要印出来。
他制作的请柬,表面上看是五色印刷,但实际上,篱笆和树枝的颜色相近却有深浅,远近两处的黄花也色分浓淡。比名片还小的空间,要印7次。
为了完成山东省图书馆的雕版印刷《孟子圣迹图》等书,他试验了能找到的所有纸和墨,不停地用各种配比来试验最好的效果,简直要把自己和徒弟们逼疯。
这样的时候,他更加理解到颜风师傅当年不惜延长工期的坚持。徐超先生也曾言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超过前人哪怕“一点点”的决心。不努力到无能为力,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这是非物质遗产传承者对自己、对文化遗产的交代。
给“活化石”复原一个小生态
雕版印刷,毕竟是“活化石”,这意味着从前兴盛时期的生态已经一去不返。从前的墨、从前的纸、从前的刷子、从前手工打制的刀……都变得可遇不可求。就连刻版的棠梨木,都越来越稀少。
从事这个行业以来, 李振豪把老家方圆百里的老梨树都收购殆尽,现在,他又发动岳父岳母在河南境内收购。
比较得意的一笔买卖是抢到了一棵光绪年间的老梨树,免于它被烧成果木炭送到烧烤摊的命运。每年春天,他都要到山间果园去收购梨树。然后运回来冲成板子,放到清水里用石头压住浸泡一个夏秋,冬天捞出来,放到阴凉的老泥巴房子里慢慢阴干一整年。因为木头里有糖分和胶,浸泡木头的水要经常更换,直到水质清澈。
这些年,买梨树越来越难了。嫁接过的梨树纹理会纠缠,有过枯枝的梨树会空心,梨子不甜的梨树会红心……他从吃亏里学到的经验也越来越多。
在济南市图书馆,皇华馆曾做过一个雕版印刷的普及活动,展示了从一棵树到一本书的整个过程,非常受欢迎。但实际上,皇华馆做的远不止这些,在原料、工具残缺不全的情况下,他们实际上在努力复原一个行业的小生态。自己做没有防腐剂的纯天然的浆糊,自己研究墨汁,自己扎棕刷……他们还承包了50亩山地种青檀树,期望有实力自己造青檀纸。
找徒弟也是一大难关。手把手教了一年的徒弟,要改行。回老家免费教授托裱技术,被怀疑是传销……他并不为眼前困难所扰,他的坐标足够久远。
案头,是一堆堆的资料:《书林别话》《宋体字的研究》《美哉,宋体字》《杨家埠的年畫线稿》、各个拍卖坊的珍本名录,杜泽逊的文献学著作、书法专业的博士论文集……他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在那里,他不是90后,而是一颗老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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