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在幽禁中垂钓

著名爱国名将张学良，年少时就爱上垂钓，经常邀一些垂钓迷去河边湖畔扬竿。少帅喜欢垂钓一直鲜为人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发生后，张学良被软禁，便开始了长达50年的幽禁岁月，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张学良一直坚持垂钓。

张学良离开南京后第一个被幽禁的地方是浙江奉化的雪窦山，并由夫人于凤至陪伴。当时刚到雪窦山时，来探望的人较多，就连素有蒋介石“文胆”之称的陈布雷也到雪窦山来探望张学良，并让侍从拿来4个楠木箱。打开一看，除了穿的、用的、吃的、喝的外，还有一个木匣和一副网球拍。陈布雷将木匣打开，拿出一支多节的意大利进口鱼竿，笑着说：“将军，这山下河里有的是鱼，希望你……”“希望我在雪窦山钓一辈子鱼!”张学良自我嘲讽道。“不，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是将军的爱好。”陈布雷急忙解释说。对于30余年间从来不知空虚与寂寞孤独为何物的张学良来说，雪窦山的幽居，真可谓度日如年。寥寥数日，那焦虑、那悲凉、那悔恨、那沮丧，那种对于坎坷命运束手无策的懊恼，瞬间他就已全身心地感受到了。陈布雷望着张学良那张愤懑的脸，又寒暄了几句，匆忙告辞下山了。

1937年3月下旬，于凤至因病含泪暂别了雪窦山，而赵四小姐来到了雪窦山。赵四整日里陪着张学良，上午在家看书，门外小径上散步，下午则拿着陈布雷送来的鱼竽去山下的河边钓鱼。张学良看到自己住房门口、大门外均有特务把守巡逻，就连他和赵四小姐门外散步、河边钓鱼，都有特务跟随。刚开始几天钓鱼时，赵四看到张学良经常走神，不看鱼漂，两眼凝视着河岸的远方沉思。

“汉卿，鱼咬钩了。”赵四小姐说。张学良像是没有听到，赵四手疾眼快，连忙提竿，可提不起来。这时张学良才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抓住鱼竿，和赵四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把一条足有2500克重的红尾大鲤鱼提到岸上。这时的张学良有些激动，松开了紧锁的双眉，脸上有了几分笑容。赵四催着张学良，决挂上蚯蚓，再钓一条更大的。赵四看着张学良高兴起来，就有意地和张学良谈起钓鱼的话题：“汉卿，你几岁学会垂钓的?”赵四小姐问。“不到10岁，在老家经常和一些小朋友去河边钓鱼，有时钓不上，衣服一脱，就下河摸鱼。”张学良笑着望了赵四一眼回答。

“用的也是这种多节高级鱼竿吗?”赵四又问。

“用的是高粱秆。”张学良话一出口，赵四小姐扑一声笑了。

“大帅府的公子哥，扛着高粱秆钓鱼，不怕别人笑掉牙。”

“我说的是实话。”张学良认真地说。赵四小姐不相信，张学良又解释着：“我12岁才跟着父亲来到省城奉天，当时奉天是三省中心，也是一个国际城市。大街上走的是外国人，商铺里摆的是外国货。这种多节鱼竿当时在奉天就有卖的。”说话间，张学良看到鱼漂猛地下沉，他赶快提竿，钓上来一条500多克重的胡子鲶。张学良把鱼放了，又接着说起来：“在我兄弟中，我爱钓鱼，老三学曾爱养蛐蛐。有一天我向父亲提出买一支鱼竿，老三则要买两个蛐蛐罐。父亲一听不但没有给钱，反而把我们臭骂了一顿，骂我俩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想不到张大帅对你们要求如此严格。”赵四小姐说。

张学良回忆说：“一次我们兄弟几个在一桌子吃饭，平时经常吃高粱米粥，逢过年才能吃上酸菜白肉好的饭菜。有一次喝高粱粥，学曾不爱喝，让父亲打了一筷子，斥责我们说，‘妈拉个巴子，当年你老辈若能喝一碗高粱粥，能冻死饿死吗?’从此以后，我们吃饭谁也不敢挑食了。买鱼竿的事再也没提过。到了1930年，我在沈阳筹建东北大学时，特邀著名教授天津南开大学的校长张伯苓担任东北大学董事，两人经常结伴去沈阳南湖垂钓，那时才买了两根进口的多节鱼竿。”张学良兴致勃勃地讲着往事。赵四小姐觉得来到雪窦山的这些日子里，第一次看到张学良这么高兴。

1938年3月，张学良又被移禁到湖南西陲沅江上游沅陵的凤凰山。他一到凤凰山就在自己住处天桥附近，让民工挖了一个宽20米、长35米、深2米的养鱼池。养鱼的水是特务队长刘乙光让民工从凤凰山脚下的沅江里一担一担挑上山的。开始民工往返4华里挑水上山，每一担水刘乙光让宪兵只给5分钱。张学良知道此事后，对民工的辛苦很同情，便当着民工的面宣布，每给鱼池挑水一担，给钱两角。民工对这位张先生非常感激。

张学良在沅江钓鱼，所用的鱼竿，除陈布雷送的两支外，多是上年秋天从香港托人买来的。因沅江里的鱼太大，这鱼竿在沅江钓鱼不太适用。张学良就来了个人乡随俗。这里钓鱼的传统工具是一个竹筒，上面缠着很长的粗线，再拴上几只很大的鱼钩，在这只大鱼钩上又分出3只小钩(近似锚钩)。张学良对这种钓鱼方式很感兴趣，每次钓鱼前，都是先让便衣队里的人租上两条船。张学良乘船到江中，把船停泊在江心，先往鱼钩上挂饵，不全挂，只在分出的小钩上挂一二个饵就够了。而后把竹筒抛入江中，有鱼咬钩或是鱼撞在钩上，竹筒一动就抓住竹筒往上拖，由于线粗，鱼再大也弄不断。

沅江鱼多，每次下钩都会有所收获，钓上来的鱼，一般都是三四千克重，大的有十几千克，仅仅一个上午，张学良就钓了20多条。有一次，张学良钓到一条特别大的鱼，几个人怎么也搞不上来，张学良就让鱼拉着船走，等那大鱼挣扎得筋疲力尽时，几个船夫跳下水，才把鱼托上船。张学良面对自己钓上来的这条大鱼，乐得合不上嘴。

当满载的渔船归来时，便衣队的人七手八脚地将一条条鱼装进早已准备好的大木桶里。张学良有时走过去挑上几条肥大的送到伙房。其余的叫人放到天桥下的鱼池中。张学良说他在奉天的时候不光是钓鱼，还喜欢养鱼，养的是小鱼，什么鱼种都有；而今天养的是大鱼，看什么时候钓的鱼能把鱼池装满。接连几天，张学良的兴致很浓，中午都不上岸吃饭，经常把饭拿到船上吃。

1939年7月的一天，张学良在江边钓鱼，见一住在凤凰山后的穷苦农民在用罾网打鱼，便上前搭话聊天，交谈中得知这位农民叫高应欢，家中人口多，生活困难，老母久病在床，无钱就医。少帅非常同情，当即取出了身上仅有的3块银元，送给高应欢。高应欢被张学良的关怀所感动，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收少帅的钱。而张学良却执意让高应欢收下钱，还好言相慰，高应欢在盛情之下，只好收下少帅的3块银元，激动得热泪盈眶。

1944年冬，时局紧张，日本侵略军占领了河南、福建、两广，贵阳告急。戴笠给刘乙光拍电报指示将张学良秘密迁往贵州开阳县北200余里的桐梓，幽禁在崇山峻岭中，古夜郎郡南门外的天门洞。天门洞很偏僻，群山环抱，有几十亩大的一围碧湖，湖水清澈透底。湖堤上布满了杨柳，湖中有三座亭阁，湖面水气缭绕，宛如仙境。

在天门洞的日子里，张学良的幽禁生活比较平静，他除了读书以外最多的活动是由赵四小姐陪伴钓鱼。每当他们在湖心亭钓鱼时，刘乙光都让警卫看守入口，不允许任何人再上湖心亭。

1945年，莫德惠获准到天门洞探视张学良，莫德惠是黑龙江省双城县人，自上世纪30年代就追随张作霖、张学良父子，曾任奉天省长。皇姑屯事件，他与张作霖同车，身受重伤而生还。西安事变后，他被重用，成为东北籍政界的重要人物。他要看望张学良，蒋介石只好同意。

2月，莫德惠在军统局人员的“陪同”下，来到桐梓。得知莫德惠将要来访，张学良兴奋得几乎一宿没有合眼，早早起床伫立门前，远眺通往山外的小路，午后，当乘坐莫德惠的汽车抵达时，张学良快步迎上前，还未曾走到车门前，人已泪流满面，颤抖地叫一声“莫老。”莫德惠见幽禁8年的张学良，已是头发斑白，顿时老泪纵横，叫一声“少帅”，便泣不成声……

故人相见，自有千言万语，但一看见紧跟在他们身边的军统人员，两人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到嘴边的话又咽到肚里。多日因“陪同”的寸步不离，两人未能畅谈。有一天“陪同”被叫去开会。张学良、莫德惠瞅准了时机，便到湖山去钓鱼，两人来到山涧湖畔，手握鱼竿，并肩而坐，十几天他们第一次有了单独畅谈的机会。两人从东北军谈到西安事变，谈到当前的政治局势。张学良谈他的囚禁生活和对自由的期盼。

两人边说话边钓鱼，钓一条张学良放一条，他含着热泪说：“鱼儿还能获得自由，我呢?我连鱼儿都不如。”莫德惠看到张学良满腹的悔恨。他，悔的是自己奋斗数年，叱咤风云、威风八面，如今却落到任人宰割、肆意玩弄的境地。他，恨的是南京政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信弃义。莫德惠安慰着张学良说：“少帅，你应坚持垂钓，养好身体，等待时机。”又悄悄问：“你估计几时可获得自由?”张学良从愤懑中渐渐平静下来，小声说：“我估计有两个时机，一是抗日战争胜利之日，二是全国各党派团结合作蒋成为大总统之时。”然而，张学良对获得自由的估计都落空了。

莫德惠走了，张学良常常对着莫德惠离去的那条路发呆。朝朝暮暮、日出日落，在寂寞中张学良用垂钓打发着无趣的时光。在垂钓时，他常在地上、湖边的山石上用手刻画着：“恨无期，大鹏有愁翅难展!”寥寥数字，可见张学良痛楚的心迹。

1946年11月2日，一架飞机从重庆白市驿机场升空，径直向东飞去。特务队长刘乙光谎称送少帅去南京，张学良当时信以为真。可飞机却进入了福建上空，当时碧空无云，从飞机上眺望，苍茫大地一览无遗。飞机过了福州，可遥见台湾岛。当飞越海峡时，张学良感到苗头不对，受了蒙骗，气愤地责问刘乙光。刘看到少帅极为愤怒的样子，只好把蒋介石将张学良押往台湾的密令电报拿给他看。

张学良、赵四小姐到台湾后被囚禁在高雄市新竹县的井上温泉。刚到台湾，赵四小姐看张学良心情烦躁，就经常拉着张学良到泉边垂钓。可泉四周，养的多是一些观赏鱼，引不起张学良的兴趣，想到野外垂钓。可刚到台湾这段时间，住地周围设置了层层岗哨，对张学良监视得很紧，难以外出野钓。后来又把张学良解押到远离高雄的清泉。清泉群山莽莽，山峦上丛生着繁枝古树，显得格外潮湿阴森，蛇非常多。有一次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到野外溪边垂钓，刚刚下竿坐定，猛然从身边的草丛里蹿出一条几尺长的青蛇，停在溪边，吐着血红的毒舌，向他们挑衅。赵四小姐特别怕蛇，好在张学良身经百战，拿鱼竿猛击蛇的七寸，那毒蛇带伤飞逃而去。在台湾的日子里，天气炎热而潮湿，蚊虫多，蛇多。恶劣的环境没有把张学良吓倒，他一直还是坚持垂钓。

1988年2月，台湾舆论界的翻案风吹到张学良头上，幽禁50多年的张学良才得到了开释。这年张学良已是88岁高龄。

张学良先生晚年身子骨一直十分硬朗，几乎没有什么大病，从有关回忆张学良的文章中看，他长寿的秘诀，大概与他的爱好垂钓有关。

本文参考资料：《张学良世纪传奇》《张学良全传》《赵四小姐》《蒋经国传》《中国国民党的九千将领》以及根据纪念馆的有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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