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大学治理体系下的大学制度文化建设
○陈妍茹
大学治理现代化是我国教育治理体系中的重要环节，对促进我国教育改革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现代大学治理体系包括大学治理模式、治理结构和治理文化等多个层面。大学文化属于大学治理文化的主要内容，因此大学制度文化也正是现代大学治理体系的基本构成。当前，普遍重视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已成为大学文化建设中的一个主要趋势，而这也是顺应大学治理现代化需求、提升大学治理能力，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文化的内在要求。
（一）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内涵
制度是一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调整特定社会范围内有关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关系的法律、规则和习惯等的总和，是要求特定群体共同遵守的行为准则。文化特指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人类所创造的各种精神财富，文化的意义在于能够被特定的群体或组织学习、传承和发扬。文化的学习、认同或传承，主要依赖社会、组织所制定的制度或规则的强制约束或要求。制度文化是人们在遵守制度或规则的过程中，对特定社会制度长期以来形成的某种价值判断或对待方式的综合，具有连接制度和文化的作用。特定社会、组织的制度或规则一般会承载大众共同认可的文化理念或精神特质，这些文化理念和精神特质蕴含并体现在规则和制度中，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大众的行为和心理。制度文化在形式上一般表现为约束特定人或组织的规章、规则、条例、办法以及习惯等成文或不成文的制度；
在内容上包含着特定社会或组织在处理具体事项方面的价值取向、态度或理念。能够被多数人普遍认可、长期遵守的制度或规则，必然是符合或者不违背特定社会、组织的文化理念或精神实质的制度。换言之，符合特定社会、组织精神文化的制度更容易受到认同，人们遵守制度的自觉性和自主性也更强、更持久。由此，大学制度文化建设是在大学这一特定组织中，将特定大学所倡导或践行的历史传统、文化理念、价值取向等蕴含在大学办学治校的各种制度和规则中，将大学制度和大学文化耦合为一体，发挥其价值引领和行为规范的纽带作用。
我国学者对大学制度文化的内涵进行了多角度的探讨。有研究者从大学文化生态的视角理解大学制度文化，认为“大学制度文化可以从两个角度理解，一个角度是大学文化生态的外部角度，这个角度是将大学制度文化放在整个社会文化系统中来看，这时的大学制度文化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系统执行的理念，也就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高等教育理念，包括大学的管理体制、投资体制和办学体制等，这里包含了一个社会对大学的定位和期许。从大学文化生态的内部角度看，大学制度文化又是指一所大学内部的组织结构和运行机制，也就是大学组织结构的分层、内部权力体系的构成等，包括大学的历史传统以及文化观念等方面”［1］。该观点从大学文化生态的视角探讨大学制度文化，强调大学制度文化是整个社会对高等教育和大学的定位与期许，也反映大学内部的历史传统和文化观念。有研究者从内在层次理解大学制度文化，认为“大学制度文化是大学制度规则本身及其内在价值体系，组织运行机制和制度执行过程中所蕴含的文化的总和。它是大学长期形成的制度意识、制度理念、制度价值、制度传统、制度习惯、制度经验、制度规则、制度条例及制度执行文化等的综合体，主要包含规章制度层、运行机制层、价值理念层和执行文化层四个层面的内涵”［2］。这一观点主张从规章制度、运行机制、价值理念和执行文化四个层次理解大学制度文化。这些对其内涵的探讨，既加深了我们对大学制度文化的认识和理解，也对进一步开拓研究视角，发掘大学制度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大有裨益。不论是从何种角度理解大学制度文化，可以确定的是，大学制度文化内涵丰富深刻，是大学制度、管理机制与大学所传承和弘扬的历史文化、价值理念的综合。
从现代大学治理体系的角度探讨大学制度文化建设，重在强调新时代、新时期这一特定的背景和时间赋予大学制度文化的特殊内涵，以及现代大学治理体系对于大学制度文化的建设的指引作用。从宏观上来说，大学制度文化是我国高等教育对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所寄予的办学治校的理念和文化精神的综合；
从微观上来看，它是大学内部从组织机构到办学管理等各方面制度中所展现的代表大学特有文化理念和文化精神的综合。现代大学制度文化与整个社会的历史文化以及大学内部文化、与整个国家的高等教育制度以及大学内部的规章制度均有十分密切的关联。
（二）现代大学制度文化的建设意义
1.有利于促进现代大学治理体系的完善。大学治理体系属于教育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属于现代大学治理体系内治理文化层面的主要内容，也是大学内部治理模式的基本组成部分。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的持续推进，完善现代大学治理体系和治理结构、提高大学治理能力，已经成为高校发展中的重要议题。推进大学治理的现代化成为提升我国高等教育质量、建设现代大学的客观要求。制度和文化这两种结构、两种力量是大学治理的基础，大学治理是制度和文化共同作用的过程［3］。加强现代大学治理需求与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相互契合，是聚焦大学内部治理需求，完善大学治理体系和治理结构，提高现代大学治理能力的重要方式和路径。
2.有利于促进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大学制度的建设。现代大学制度是基于国情特点，探索适合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规律和模式、巩固大学内部治理成果的主要方式。“治理体系现代化实乃建立现代大学制度的最新表达”［4］。大学制度同时也是大学文化的重要载体，展现着大学在长期的教育教学实践过程中逐渐积淀下来并被集体认同和遵循的价值观念和精神追求等文化内涵。“现代大学制度是与现代政治、经济、科技、文化和大学自身变化相适应，并与传统大学制度相对应的大学管理与运行规则体系。
”［5］“现代性”是整个国家、社会对大学制度所具有的先进性、科学性以及大学未来发展的定位和期许，也是对大学制度承载国家和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蕴藏大学深厚人文素养等精神财富的认可与肯定。先进、科学的现代大学制度应当是符合特定国家和社会发展趋势的大学制度。
我国大学办学历史不长，在现代大学制度的建设进程中还存在着很多未知的困难和问题。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大学制度正是新时代对于“现代化”大学制度的定义，而充分展现我国传统优秀文化和大学特有文化的大学制度，无疑是最能满足这一定义要求的现代大学制度。可见，文化底蕴是建设大学制度的精神源泉，具有持续滋养、不断丰富大学制度内涵和外延的重要作用，对于促进大学制度的发展建设意义重大。
3.有利于促进现代大学文化的健康发展。大学文化综合了大学物质文化、精神文化、制度文化和行为文化等丰富的内涵，可以说，大学文化是一所大学的灵魂。大学在国家乃至社会文化建设中均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和意义。现代大学既是传承和宣传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阵地，又是推动文化传播和交流、创新前沿思想文化的重要力量。当前，我国大学文化建设承载着新时代社会建设和发展的历史使命和任务，积极推进大学文化建设，是繁荣文化、实现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重要内容；
也是建设高等教育强国、落实大学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内在要求。
作为大学文化的基本构成，大学制度文化是大学文化的制度性与大学制度的文化性的同一，既以其制度的强制性规范并约束大学各类主体的行为，又以其文化内涵和精神指引作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大学师生群体的思想和观念。大学制度文化不仅体现在大学的各种内外部关系中，也反映在大学的各种办学治校活动中，是大学行为主体所共同遵循的行为规范和价值追求的综合体。增强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对促进大学文化健康发展，交流传播大学的文化理念具有积极的显性功能。
（一）建设目标
大学制度文化是大学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之一，传承与创新是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首要目标。缺乏文化和精神内涵的大学制度是没有根基和持久力的制度。现代大学制度只有将大学所倡导或追求的文化理念和价值观念融入其中，才能更好地引导并规范大学各类行为主体的行为。大学制度文化建设一方面要秉持传承的目标，即以继承和弘扬优秀的传统历史文化和大学长期积淀的历史文化传统为使命。大学要善于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教育制度、教育思想、人文精神等贯穿在制度文化中，还要让红色革命文化在大学制度建设中发挥新时代价值，持续传承红色文化基因。另一方面要追求创新的目标，即以发展具有学术自由、大学自治内涵的现代大学文化为追求。大学要与时俱进，充分发挥在思想文化领域的研究与培育能力，采取更加开放的姿态，勇于吸收、敢于突破，加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制度文化的创新性研究，引领全社会制度文化建设的发展趋势。很多大学在办学治校的实践中已经摸索并形成了独特的思想理念与价值追求，将这些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化成果与特定的大学制度相结合，使大学文化厚植于现代大学制度，大学制度承载优秀的特色大学文化，有利于提高大学的核心竞争力，也是展现大学自身的治理水平和治理能力的重要途径。
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另一个目标是文化认同。大学制度是以规则和标准来约束人的行为，各类行为主体对大学制度的遵守往往是消极、被动的，并不代表其在主观上对大学制度的真正认同，这就很难保证大学制度的有效贯彻和落实。大学制度文化建设正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选项，通过将大学成员共同认同的文化精神和价值观念根植于大学制度，在制度中文化因素的影响和引导下，有助于促进各类大学行为主体对大学制度的主观认同，使其从被动、消极地遵从大学制度走向主动、自觉地遵守大学制度。这就使大学的治理能力得到了实质性的提升，从硬性的制度约束层面走向了软性的文化引领层面。
（二）建设内容
现代大学制度文化贯穿于大学教学管理活动和办学的各种具体制度、规则中，也是大学长期积累并形成的文化传统、经验习惯等抽象的、隐性的价值理念的综合体。“制度与文化在相互嵌入的基础上相互影响，共同作用于大学治理实践。”［6］大学制度文化建设要有内涵、有层次、有一定的价值导向。当前，我国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应主要围绕以下内容逐步开展建设。
其一，教育教学制度文化建设。教育教学是大学工作中的重心，教育教学制度文化建设也是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核心内容。包含大学文化内涵的教育教学制度对于促进教育教学工作目标的实现、教学质量的提升以及学生综合能力与素养的提高大有裨益。教育教学制度文化建设中，要将大学的乐学善教、诲人不倦等教师育人传统和精神，勤学好问、积极进取等学习传统，充分融入教育教学管理、成果评价、教师职称晋升、师生权益保障等有关教育教学制度中，使教育教学中的文化素养要求与教育教学各项制度要求相互促进，激发教师提高教学质量的潜能，唤醒教师教育教学的热情，促进教育教学良好环境和氛围的形成。
其二，科研制度文化建设。科学研究能力已经日益成为现代大学综合实力与核心竞争力的象征。科学、先进、人性化的科研制度是推进大学科研工作有效开展、提升科研队伍能力以及科研人才培养的有效保障。大学在科研奖惩、科研评价、学术不端行为处置等制度的建设中，必然要倡导和梳理求真务实、诚实信用、公平公正等的科研制度文化，积极建设鼓励、激励科研工作的适宜环境，才能顺应现代大学日益注重科技创新、科技成果转化等发展趋势，实现现代大学在科研能力和科研成果方面的突破和进步。
其三，学生管理制度文化建设。学生管理是大学管理事务中最繁杂和最基础的工作。学生管理制度是明确学生管理措施、明晰管理职责，保障学生工作有效、有序开展的基础。制度文化为学生管理制度提供文化支持，将大学文化与精神与大学校规校纪、院系工作条例、班级行为规范、宿舍管理规范等学生管理制度相结合，使大学文化建设与学生管理制度紧密联系，有利于学生管理工作的顺利开展，也能够进一步促进大学文化的宣传和弘扬。具体来说，在学生学习管理制度方面，可以通过整合、筛选等方式将具有学校发展特色的文化主题引入学习管理制度，创建具有大学特色文化的课程学习和专业培养制度。在学生事务管理制度中，要充分发挥大学文化的凝聚、激励作用，将学生认可的价值观与文化理念渗透在学生事务管理制度中，有效提升学生事务管理制度的柔性作用和导向作用。在学生生活管理制度方面，可以直接将思想教育、情感文化、运动文化等作为学生生活管理制度的主题内容，充分发挥文化的滋养培育功效，充实丰富学生的大学生活，增强学生的自我认知、集体归属感及社会责任感。
其四，大学品牌文化建设。积极建设代表良好大学形象的大学品牌文化，也是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应该重点突出它文化的特点，并使之服务于大学精神文化和大学的目标、理念、追求。而不能把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重点放在维护管理关系上，放在维持大学的功利性目的的实现上。”［7］品牌是一所大学在特定社会中认可度与赞誉度的外在表现，是大学经过长期的发展建设积淀的荣誉和象征。大学可以根据学校自身的定位以及办学特点，将凸显大学独特精神特质和价值追求的大学文化，通过大学品牌文化的建设渗透在大学制度的方方面面，使大学制度成为树立大学品牌的渠道，让大学品牌文化成为引领大学发展的标杆。
（一）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实践探索
现代大学制度文化建设以构建充分体现大学精神文化的制度体系为宗旨。以北京科技大学制度文化建设为例，学校以习近平总书记给学校巴基斯坦留学生和老教授的两封重要回信精神作为大力建设大学制度文化的契机，将贯彻学习回信精神、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作为重要内容。在学校制度文化建设中着力将“钢铁摇篮”“严谨治学”“甘为人梯”等红色基因文化和教书育人精神，“具有为国奉献钢筋铁骨的高素质人才”等学生成才目标，“求实鼎新”“勇于争先”“听党话、跟党走、有理想、有本领”等文化理想浸润在相关大学制度中。在校领导班子成员给师生讲授思政课、领导干部与师生“结对子”、听课查课、教授坐班答疑和自习辅导等教育教学制度；
本科生导师制、校领导到企业实地调研走访、教师职称破格晋升等科研制度；
学生代表列席校长办公会、“一站式”学生社区管理、接诉即办等学生管理制度中，充分开展大学制度与大学文化融合的积极探索。
（二）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路径
在现代大学治理体系下构建顺应大学发展需求的大学制度，是一个培育、厚植大学文化的契机。制度建设和文化建设在相互影响、互相促进的过程中相互融合。“大学治理既要关注显性结构和正式制度的强制约束，还要关注大学文化潜移默化的渗透和引领，更要在制度与文化彼此嵌入、相互影响和相互制约、相互转化的关系中提升治理效能、推动治理变迁。”［8］依据上述理论与实践探索，笔者认为，现代大学治理体系下的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可以从以下具体路径着手。
1.以社会主义文化为根基。大学制度文化建设首先要立足我国的国情，以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为根基，在自主办学、学术自由的基础上，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倡导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等教育理念，将服务国家战略需求、服务社会和人民需求等社会主义大学的精神特质充分体现在社会主义现代大学制度文化中。
2.以共同治理为手段。大学制度和其他社会制度与规则一样，主要是依靠制度的强制性得以实施和运行，但大学制度的不同在于它具有深厚的大学文化底蕴，伴随着大学师生群体对大学文化的高度认同和自觉遵从。倡导“共同参与、共同治理”的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理念，使大学师生的诉求在共同参与治理中得到体现和维护，反过来又会进一步促进大学制度文化的认同和遵从。因此，大学在制定涉及全校师生共同利益的制度时，要通过明确的程序和方式，广泛征集意见和建议，在师生员工广泛的共同参与下制定，而不是仅由领导或行政管理部门单方面决定。以共同治理充分调动大学利益相关者对大学治理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感受共同治理的使命感、荣誉感以及责任感。在过往的办学实践中，很多大学已经积累了非常丰富的办学传统和独特的办学理念，达成了一定程度的文化认同，通过全体师生对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共同努力，可以让这些优良的传统和价值理念根植在大学制度文化中，并得到强化和持续传承。
3.以持续创新为动力。大学组织与大学成员包括教师和学生之间比较显著的一个特点是相互之间的关系较为松散，大学制度对大学成员的约束力和强制性较弱。大学制度文化通过在制度中隐性地融入大学力求推行的价值理念、管理观念等，可以促进大学成员对大学组织的向心力。保持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持续创新，是增强大学凝聚力和吸引力的有效方式，也是保障大学制度有效实施的重要方式。要注意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内容的持续创新。传统大学制度一般较少将文化因素融入其中，多以命令性规范或惩罚性规范为主，过于生硬刻板，实施过程中难免遇到排斥或抵触，导致制度实效欠佳。将文化内涵引入大学制度建设，意味着多采用激励性、奖励性的规范和管理机制，这样的制度操作性更强，旨在引导人们自觉、自发地遵守制度。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方式方法也要推陈出新。在文化与制度的融合方式上，除了传统的宣传、宣讲之外，要更多地利用新媒体和网络等更适合新时代的传播方式；
通过第二课堂、第三课堂等实践活动让大学制度文化深入人心。大学制度文化建设周期内要保持持续。为了维持制度的稳定性，大学制度在制定后一般不会在短期内修改或变动，这意味着经过一段时期后，大学制度的内容有可能已经滞后，其文化影响力和吸引力也可能已经减弱。因此，大学制度文化建设的要义也在于持续创新，不断为大学制度文化赋予崭新的时代内涵和文化气息，使其保持鲜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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