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童到成人的课程规划：析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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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程端礼所著《读书分年日程》是我教育史上一部著名的教学程规，它以程朱理学派的"明体达用"为指导思想，根据教育者的年龄确定学程，在不同的年龄段规定不同的教学内容和方法，并根据每日不同的学习时间单元学习不同的内容。课程内容的丰富性、系统性以及课程评价标准的明晰性是我国课程改革需要借鉴和吸收的重要方面。
关键词：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教学程规
中图分类号：G5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9-0245-03
元代程端礼（公元1271-1345年）根据程朱理学思想所著《读书分年日程》，是中国教育史上一部著名的教学程规，对当时以至明清时代的教学进程都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如今，将之放于一个现代新课改以及“国学热”的背景下，再来看看这部教学名著，必将给我国当代文言文课程设置一些启迪。
一、程端礼及其《读书分年日程》
程端礼[1]（公元1271-1345），字敬叔，号畏斋，庆元府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元代著名学者、理学教育家。他的教育思想，集中体现在《读书分年日程》之中。《读书分年日程》又名《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进学规程》或《读书工程》，经过程端礼在教学实践过程中作反复删修，定本并于元顺帝元统三年（公元1335），刊刻于甬东家塾。关于作书之目的，他说：“今士之读经，虽知主朱子说，不知读之固自有法也。读之无法，故犹不免于以语言文字求之，而为程式之资也。”鉴于此，他“一本辅汉卿所粹《朱子读书法》修之，而先儒之论有裨于此者亦间取一二”[2]，以成《读书分年日程》。由此可见，《读书分年日程》是针对宋末以来学子读书不知其要而作，其指导思想是程朱理学派的“明体达用”，而《朱子读书法》是其论述展开的基础，在结合自己多年来的教学实践活动之后撰成此《读书分年日程》。
《读书分年日程》分为三卷。全书大体结构为：卷一为纲领，内录朱熹《白鹿洞书院教条》，程端蒙、董铢《程董二先生学则》，真德秀《西山真先生教子斋规》等理学教育学规以及朱熹、史蒙卿等人的教育理论与读书法，古人读书法等；卷二为主体，述读书程目和分年，规定读书程限、书目和为学之方法，此为全书之核心，亦为程之原创；卷三为附录，收录王柏《正始之音序》、贾昌朝《字音清浊辨》、郑樵《假借序》、朱熹《学校贡举私议》、《调息箴》及其本人《集庆路江东书院讲义》[3]。
二、读书“分年”与“日程”安排
程端礼的突出贡献不在教材、教法和原则方面，而是在教育阶段划分（分年）及教学计划、课程设置、“日程”安排理论方面。下面将详细叙述之[4]：
（一）读书的“分年”安排
所谓“分年”，即根据受教育者的年龄确定学程，在不同的年龄段规定不同的教学内容和方法。在《读书分年日程》中，程端礼把整个学程分为三个阶段：八岁前为启蒙教育阶段；八岁至十五岁为小学教育阶段；十五岁至二十四五岁左右为成人教育阶段。
第一，启蒙教育阶段。八岁未入学之前，每日读程端蒙编、程逢源增补《性理字训》纲三五段，又于饭后记说朱熹《童子须知》一段，以此取代蒙求的《千字文》。
第二，小学阶段。程端礼提出这一阶段的读书数目依次是：《小学书》、《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孝经》、《易》、《书》、《诗》、《仪礼》、《礼记》、《周礼》及《春秋》三传。除此之外，习字、考字和演文训练也是这一阶段学习的重要内容。“习字”即练习书法，先用名家字帖影写，集中一、二月时间，每日影写二至四千字，掌握书法要领，为以后“运笔如飞，永不走样”打下扎实基础。“考字”则先看《说文》、《字林》、《六书略》、《切韵指掌图》、《正始音》、《韵会》等书，以求音义、偏旁、点画、六书之正，择常用之字先考，每日考三五或十数字。“演文”以《小学书》作口义，每句先逐字训之，然后通解一句之意，又通结一章之义，以培养学生口头表述能力，并为作诗、作对打好根基。
程端礼强调这一阶段应“多读”，并详细说明了“读”的方法与标准。他将“读”的程序分为了四个阶段：一是“看读”，随日力性资，自一二百字，渐增至六七百字，至近千字乃止。每一大段内须分小段，每一小段需看读百遍。二是“背读”，每小段背读一百遍，然后通大段背读二三十遍，次日晨起，再背读已读册首书至昨日所读书一遍。无论是看读还是背读，“句句字字要分明，不可太快”，要达到“无一句生误”为止。三是“思”，在背读时要思，即反复玩索，“字求其训，句求其义，章求其旨。每一节十数次涵泳思索，以求其通”，以达到“理与心浃”的境界。这实际上是要求在理解的基础上掌握内容。四是“说”，先说他人注解透彻，再说正文每句大义、每段大义，直至精确成文。通过读、背、思、说，融会贯通，最终对所习内容达到“烂熟”、“明透”的程度，即“去了本子，信口分说得出，合说得出，于身心体认得出”。
第三，成人教育阶段。成人教育阶段分为三个层次：
其一，先读《大学章句》、《或问》，次读《论语集注》，次读《孟子集注》，次读《中庸章句》、《或问》，次抄读《论语或问》之合于《集注》者，次抄读《孟子或问》之合于《集注》者。《四书集注》的读法依读前书。《四书集注》读毕，治《周易》、《尚书》、《诗》、《礼记》、《春秋》“五经”。治“五经”包括抄与读两方面内容，抄即抄写正文、古注疏及以程、朱为主的理学家经解等，读法则依读前书，即以玩索精熟为度。程端礼指出，若能坚持正确的为学方向，谨守朱熹读书六条，经三四年时间专治《四书》经、《注》、《或问》和本经、传、注及性理诸书后，则“敬义立，而存养省察之功密，学者终身之大本植矣。”
其二，“读史与习文”。治史以司马光《资治通鉴》为主，并参看朱熹的《资治通鉴》及《史记》、《汉书》、《唐书》、《唐鉴》等，虽不必如读经之遍数，但亦应反复熟看，如一事之始末，一人之姓名、爵里、谥号、世系，皆当仔细考求强记；又须分项详看，如君臣心德之明暗，治道之得失，纪纲之修废，制度之因革，国本之虚实，天命人心之离合，君子小人之进退，刑赏之当滥，民生之休戚，风俗之厚薄等，皆当思玩其得失，要求“每事以我得于《四书》者照之，思其得失，合如何论断，合如何区处”，一有心得或合记者，随时用簿册抄记；再参诸儒论断、管见、《纲目》、《凡例》等，以“验学识之浅深”。
习文则先读韩愈文，以掌握“作文骨子”。具体方法是：抄读真德秀《文章正宗》内所录韩文“叙事”、“议论”两体兼备者，正以朱熹《考异表》，表以谢枋得《文章轨范》所作批点；既读之后，又须反复细看，每篇先看主意，以识其纲领；次看叙述方法，以识其篇法；再把每篇分为小段，从小段中看章法，于章法中看句法，于句法中看字法。如此，便可了解通篇旨意，掌握为文之法。
次读《楚辞》，以求掌握“作古赋骨子”。要求在读《楚辞》时，正以朱熹《楚辞集注》，详其音读训义，并通篇成诵。程端礼主张学习文章工巧、识文法，但坚决反对拘泥于摹拟。他认为，文章有法而无法，无法而有法，“有法者，篇篇皆有法也；无法者，篇篇法各不同也”，关键在于要把握为文之根本，即“在我经史熟，析理精，有学有识有才，又能集义以养气，是皆有以为文章之根本矣”。如此为文，则犹如化工赋物，自然而然，“不作则已，作则沛然矣”。
其三，学作文，以应科举。内容包括：看韩愈全集，选看欧阳修、曾巩、王安石三家文体，以掌握展开间架之法；熟读《史记》、《西汉书》，以掌握载史叙事之法，兼可备将来史笔之任；学策文，则以《四书》为本，略看汉、唐策论，陆宣公奏议，朱熹封事书疏，宋名臣奏议等，以学陈利害。至于当代时政得失，亦须深究；学经问，则以《大学》、《中庸或问》为法；学经义，则可模仿《或问》文体，依朱熹《贡举私议》作义法为佳。程端礼认为，《资治通鉴》、韩愈文等既看读之后，约才二十一二岁；再以二三年之功，专力学文，才二十四五岁；若前有失时失序者，不过增再二三年功夫，这样，大抵在三十岁之前，学子便可完成所有学业。
（二）读书“日”、“程”安排
在“日程”中，程端礼把每日划为清晨、白昼和晚上三个单元，以数日为一周，相应安排学习进程、任务。如小学阶段：以四日为一周，三日读经，一日习字演文。大学阶段：读史以五日为一周，其中三日读史，二日温习《四书》、本经、传、注与性理书；读文以六日为一周，其中三日读文，三日温习《四书》、本经、传、注、性理书与史书；学作文以十日为一周，初学时九日读文，一日写作，待掌握各类文体后，即增加周内写作的天数。
其次，程端礼根据每周内的学习内容制成“日程空眼簿”，即“依序分日，定其节目、写作空眼、刊定印版，使生徒每人各置一簿，以凭用功”。在小学阶段，读经与习字演文，必须分日印簿；到大学阶段，“惟印读经日程，待《四书》、本经、传、注既毕，作次卷工程时，方印分日读看史日程。毕，印分日读看史文日程。毕，印分日作文日程”。他认为，这一先后次序、分日轻重，“决不可紊”，必须严格执行。“节目簿”的作用在于：学生可凭此用功，自我检束；教师可藉此考核学生，督促其学业，并及时调整教学内容，使“师生两尽，皆可自见”，用以保证教学任务的完成。
三、《读书分年日程》的历史价值与启示
（一）它成为中国古代教育史上一部最为完整的教育学规
《读书分年日程》以程朱理学派的“明体达用”为指导思想，体现了程端礼的教育思想，而且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古代私塾教育发展到元代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同时，书中所标榜的“学天下第一等学，作天下第一等文，为天下第一等人”，极大地迎合了封建士子读书做官的心理，故而为统治者所重视，为广大士子所亲睐，其时代局限性是极其明显的。有学者提出：“《读书分年日程》融教育目的、内容、方法、计划于一体，对理学教育各个阶段的学规、内容和方法作了系统的总结，同时把阶段性教育任务和总体性教育目标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教育史上一部最为完整的教育学规”[5]。这一评价笔者认为是较为中肯的。
（二）“分年”和“日程”构成完整的读书网络
《读书分年日程》中课程内容的丰富性、系统性以及课程内容评价标准的明晰性是当代我国文言文教学需要借鉴和吸收的重要方面。分年的纵向网络和日程的横向网络相结合，构成了较为完整终身读书网络系统。当然，这种网络系统一方面让当时的读书者终其一生研读，以求获取功名，这是它钳制思想的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它至少给当时全社会的受教育者以学习书目的参考，反观如今，我们各个学段的学生普遍存在不知道读什么书，不知道怎么读书的问题，更不要说从童蒙阶段到成人阶段拉通考虑一个整体的读书网络，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当今教育界学习和借鉴的。
（三）对当今学习我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以参考
习近平同志指出：“古诗文经典已融入中华民族的血脉，成了我们的基因。我们现在一说话就蹦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小时候记下的。语文课应该学古诗文经典，把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不断传承下去。”[6]《读书分年日程》中提到的阅读书目是当时时代总结的精华，是对传统文化的精选，得到了当时读书人的一直推崇和认可，如今反观这些必读书目，从中撷取和承继先辈们提供的养分，这正是传承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重要途径；如果将其精华部分纳入到语文教科书，借助教科书的途径传播，并在以往的基础上扬长去短，参照这一《读书分年日程》提供的内容和步骤，采取扬弃的态度进行吸纳和借鉴，将会卓有成效的重新拾起我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这是《读书分年日程》可能给我们带来的最大价值。
参考文献：
〔1〕宋濂，等.元史·儒学二[M].北京：中华书局，1995.185.
〔2〕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M].文渊阁影印四库全书（709卷）·原序.
〔3〕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M].文渊阁影印四库全书（709卷），471-485.
〔4〕张传燧.程端礼及其《读书分年日程》的教学思想[J].教育史研究，1998（12）：23-27.
〔5〕张伟，邢舒绪.程端礼及其《读书分年日程》[J].宁波大学学报（教科版），2004（6）：39-43.
〔6〕习近平万米高空聊传统文化：要学古诗文经典[EB/OL].新华网，2014-9-11，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4-09/11/c_1112446258.htm.
（责任编辑 徐阳）